(一)
  有一天王濤問我:「陳歡,你知道最殘忍的嫖客是什麼樣的嗎?」然後他得意地對我狂笑:「那就是嫖過了小姐之後,還要搶光她所有的錢。」
  我當時就承認他那種說法是正確的。
  小姐們有一句話常常掛在嘴邊:不給小費算強姦。
  那嫖過了還要打劫光她所有的積蓄,豈不是像強姦了她一輩子一樣足夠殘酷?
  我的真名並不叫陳歡,就像我心裡清楚王濤的真名也不叫王濤。
  其實認真起來這些都無所謂,任何名字只是來方便別人稱呼,真和假並不影響朋友之間的溝通。
  那一段時間,王濤是我生命裡最親近的人。
  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每個人都有寂寞的時候對吧?連瘋子都會覺得寂寞,我親眼見過一個精神病患者滿臉落寞地站在列日下的十字路口,孤獨地用四十五度角仰望遠處的天空,望到眼眶裡噙滿淚水,對身邊瘋狂鳴笛穿行的車水馬龍恍然不覺。
  何況是我,身強力壯思慮縝密情緒多變,一隻天性中帶著孤獨的瓶子(水瓶座)我常常感覺自己寂寞得就像那天看見的瘋子。
  幸虧我及時認識了這個現在叫王濤的傢伙,才沒有在那一段寂寞日子裡瘋掉。
  二~~四年秋天,我和王濤結伴從A城市逃竄到B城市,一路上神經緊張脆弱,心臟跳動得像驚弓之鳥,任何一個穿制服的乘警從列車通道經過,我們都微微把頭轉向一旁不敢放鬆警惕,手悄悄插進懷裡,緊握被早已汗水浸透的刀柄。
  沒錯,我用了逃竄這樣一個詞,用詞很恰當。
  我們都被這裡或者那裡的警察通緝,在認識之前是兩個彼此陌生的劫匪。
  到達B城市才算放鬆下來。
  B城市我倆都第一次來,完全陌生的城市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才是一個安全的城市。
  然後我們用最短的時間融入這個城市的文化和街道,千萬不要小看文化的威力,無論是潛伏還是實施搶劫,有文化的劫匪都會更順利一些。
  這是長久流竄後磨練出來的能力,在B城市,我們有了新的身份,這次我叫陳歡,他叫王濤。
  自重身份的劫匪一般不屑去打劫小姐的。
  小姐們也是這個社會上的弱勢群體和我們異曲同工,都不受法律和警察的保護,終日悽悽惶惶地孤單,不敢對任何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所以王濤說起要去劫一次那個他昨晚嫖過的小姐,我一開始是拒絕的。
  王濤說:「靠,你沒看那小婊子有多富有,手上戴的鑽石,比我搶過的任何一顆都要大。何況……」他嘿嘿笑了一陣:「我還想再多睡她幾次,可是現在已經沒錢了。」風聲有些緊,B城市到處都有巡警晃來晃去的身影,我們還沒有實施過一次有價值的搶劫行動。
  「相信我陳歡,搶她一次比搶一個小型儲蓄所還要回報豐厚。」王濤鼓動我說。
  我被他的這句話說服,你不能勉強自己承認,一個比小型儲蓄所還有價值的小姐是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弱勢群體。
  劫富濟貧是每個劫匪都無法淡忘的理想,她那樣富,今天我們又是如此貧窮。
  搶來的錢比任何一種手段得來的錢花費得都更快,這一點,沒有誰會提出異議吧?
  二~~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凌晨一點,我收到王濤發來的資訊:歡哥哥,生日快樂!
  我知道,他已經控制住了樓上那個叫雪兒的小姐。
  (二)
  這是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區,樓群建築不算高,但很有格調。
  王濤是十一點左右跟著那小姐上樓的,卻在兩個小時之後才給我發來資訊,我坐在小區公用花園的石凳上,心裡不知道暗暗罵了他多少次。
  樓上風光獨好,他就不想想深秋的夜裡,一個人苦等心裡有怎樣的一種寂寞。
  三幢,四樓,C座,我才輕叩了一下房門,王濤就打開了。
  房間裡裝潢不錯,兩室一廳的房子,弄得很像個溫暖的家。
  雪兒被膠帶綁了雙手,裸著身子坐在臥室的地板上,屁股下面狼藉一片,仍在慢慢流出王濤的髒東西。
  她在一家夜總會上班,自己租的房子,有客人要求出臺方便時會帶回來,她也怕在賓館遇見警察查房。
  她瞳孔裡充滿了驚懼,王濤在她身旁蹲下去,用寒光閃閃的匕首去撩撥她嬌嫩的乳頭,她嘴裡塞了一團絲襪,不敢用力躲閃和掙扎,只發出一陣悲鳴般的哭泣。
  我輕聲問:「雪兒小姐是吧?我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一談,如果你保證不大聲叫,可以把絲襪先從你嘴裡取出來。」
  雪兒點點頭。
  我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列印紙,是A市公安局關於秋季發生在服裝街一起劫案的告市民書,上面印著我和王濤被監視器捕捉到的模糊圖片,確定她看清了上面講述的我倆犯案過程的殘忍之後,才拿出了堵在她口腔裡的東西。
  我對雪兒說:「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的目的只是要錢,死人的事情,誰都不想發生。」雪兒小姐很配合,輕輕點了點頭:「屋裡有些現金,還有些首飾,我全拿給你們。」王濤用匕首劃開綁在她手上的膠帶。
  雪兒慢慢站起來,走出梳妝檯前,精液順著她的大腿往下滴,她抽出一張紙巾飛快地抹了兩把,隨手就丟在乾淨的地板上,看得出來,她很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她開啟梳妝檯的抽屜,取了現金和首飾放在臺面上,從手指上拔下那枚灼到王濤眼睛的鑽戒時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心疼,但也不失為飛快。
  「就這些了,大哥,我屋裡有的一切,全都拿出來了。」我衝她笑:「雪兒小姐,你長得真漂亮。」
  雪兒猶豫著說:「大哥,如果你想跟我睡一覺也行,要不要我先去洗洗?」她又拿紙巾抹了下面一把,團成一團扔在腳下。
  我輕笑著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夜還很長,不捨得讓我倆早點走?」她愣了一下,從床頭旁拿過一隻皮包,從裡面取出手機和錢夾,把錢夾裡一小疊鈔票和手機也放去檯面,誠懇地望著我:「大哥,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對她說:「你這麼年輕,人也漂亮,如果逼得我們弄傷了你,實在是太可惜了,對不對雪兒?」雪兒全身開始顫抖,衝著我慢慢跪下去:「大哥,我不會去報案的,你們放過我,我一輩子都感謝兩位大哥。」我點點頭:「嗯。」然後我不再笑,認真地盯住她的眼睛幾秒鐘:「雪兒,我剛才說過死人的事情,誰都不想發生。但我從來沒有保證不會弄出人命,你明白嗎?」雪兒絕望地流著淚:「大哥,我真的全部都拿出來了,你相信我。」「那好。」我托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的瞳孔,確定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屈服,才用很輕的聲音說:「身份證,銀行卡,密碼,全都給我。」
  一瞬間她真的心疼了,我能看出來,但我微笑。
  我打開了臥室裡的那臺電腦,這才是我今晚最終的目的,如果不是王濤說雪兒房間裡有可以上網的電腦,我才不會為了一顆破鑽戒就來打劫她,那東西實際去賣的時候,賣不了多少錢。
  我特別認真地對雪兒說:「除非你死也不肯給,我才會最後放棄。」多少錢都比不上她的命更重要,當然,僅僅是對她個人而言。
  很順利,雪兒幾乎沒有再做任何徒勞地堅持,就把我要的一切統統給了我。
  我聯通了網路登入進銀行的頁面,幫雪兒申請屬於她的個人網上銀行帳戶。
  在我忙著操作轉帳期間,王濤又嫖了雪兒一次,他們在我身後的床上交合,王濤為人粗魯,明明想聽雪兒叫床,有幾次卻弄得她輕聲叫疼,他真不愧是個殘忍的嫖客,我敲打著鍵盤,一邊暗暗想。
  夜裡兩點四十分,整個網上銀行轉帳過程結束,今天的收入頗為豐厚,看來漂亮的女孩做小姐,確是一份很有錢圖的職業。
  (三)
  離天亮小區門口出入人流密集的時間還早。
  門口有保安,任何人現在從那裡經過,保安都會格外注意。
  我並不著急走,最安全的離開時機,是早上七點鐘左右,人流穿行密集,沒有人顧得多看我們一眼。
  很久沒碰過女人了,雪兒的裸體最終吸引了我的視線。
  她是那種肌膚白嫩的女孩,自然牛奶的色澤和絲緞的順滑,她給自己起了雪兒這個名字,應該是出於對身體某種程度的自信。
  確認了雪兒的確是王濤說過的那種天生尤物,我鬆開她的乳房,拍了拍王濤的屁股,讓他先去外面。
  王濤很乖,提了褲子出去,雪兒躺在床上,目光驚恐地望我,我笑笑,讓她去清洗身子。
  雪兒穿上拖鞋去浴室,我靠著浴室的門框看她淋著水,用手指一點一點把王濤留在身體裡的髒東西摳出來。
  王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回頭對我說:「你小子真麻煩,想幹就幹,還洗那麼幹淨幹什麼?這小妞下面乾淨得很,相信我好了。」
  我懶懶地說:「我是怕你不乾淨。」
  王濤罵了一句,拿起一本色彩斑斕封面的雜誌看,不再理我。
  洗完澡出來雪兒的頭髮溼漉漉的,沒了妝飾的臉色蒼白,眼睛裡空空洞洞,不知所措地躺了幾個姿勢,見我站在床邊只是盯著她的身子看,驚慌了起來,問我是不是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說:「時間還早,頭髮晾乾一下再做吧,你先陪我說會話。」雪兒半坐起來,靠在床頭上聽我慢慢說話。
  她只有十九歲,告訴我做小姐才滿一年。
  我說:「一年存了近二十萬,做小姐這一行還真是暴利。」我笑笑,「可惜我是男人,但願下輩子也生成漂亮的女人,不用像這輩子這麼辛苦。」
  雪兒哭了,我問她為什麼哭,她哭得更傷心,連恐懼都沒了,一定是在思念被我拿走的那些存款。
  我安慰她說,自己和外面那個混蛋不一樣,出來嫖一定講原則。
  「你可以問我要錢,現在我是有錢人。像我這種人,手裡有了錢就會特別大方,誰知道明天我還有沒有機會揮霍生命呢?所以,你以後接客要記得,一定要確定嫖客是不是真正的有錢人。」我去撥弄她的乳頭,上面仍沾著一點粉紅的的顏色,只是不夠興奮。
  雪兒低啞著聲音說:「為什麼你們會選上我?我們那間夜總會里,比我有錢的小姐多的是。有人開了寶馬上班,我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個。」
  我一時間忘了自己性慾衝動,抓著她的乳房停止了捏弄:「開寶馬上班的小姐?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拿到的錢我答應分一份給你,你知道做劫匪這一行,比做小姐講義氣多了,答應了朋友的事情絕不反悔。」雪兒說:「我什麼都不要,你只要把我自己的錢還給我就好了。」我毫不猶豫答應了她,搶劫一個小姐,永遠比搶劫一間儲蓄所來得容易,搶劫後還有機會多交上一兩個朋友,這種手段雖然不夠勇敢,卻不會那麼寂寞。
  我討厭永遠寂寞的時光,雖然我從來不知道屬於自己的時光還有多長。
  然後我和雪兒做愛,她也覺得我更像一個朋友而不是劫匪,跟我做的時候甚至有一兩波細微的高潮,讓呆在外面的王濤聽見她輕輕地呻吟聲,一個勁羨慕。
  雪兒在身下婉轉承歡,低聲叫我告訴她的名字:「陳歡,你千萬別騙我,我並不怕被人搶,但是我怕被人騙。
  被搶是種無奈,被騙卻是自己太過愚蠢。」
  她腰肢柔軟,聲音嬌媚,讓我想起自己曾經迷戀過的一具美麗肉體。
  我差點以為自己真是個好人,可以值得她完全信賴。
  不知道是不是雪兒剛才一陣沖洗並沒有清洗乾淨自己,不停有滑溜溜的淫液從她身下流出來,沾染得我陽具上溼漉漉的,當然插入的感覺也更加舒暢。
  她的花瓣緊密技巧絕佳,輕輕聳動的腰身讓我無比快樂。
  我一次次輕吻她的耳垂,那應該是她的敏感地帶,每次輕吻她都會更嬌顫了一分,哼出動聽聲音討好我,纏繞在我身上的四肢越發柔軟纏綿,輕聲叫我更用一些力氣出來。
  跟我做的過程,雪兒一聲也沒有叫疼,這讓我很欣慰。
  我才不想弄疼人家,那不是個好嫖客,好嫖客應該和小姐一起快樂,那樣嫖過的小姐才不會收了錢還要罵你。
  控制著身體快樂的節奏,我漸漸把雪兒哄到了高潮,面孔緋紅,乳頭硬硬的挺立了起來,有一陣子叫出了自己家鄉的方言,我沒十分聽懂,但知道是些快樂的髒話。
  很多人在高潮時會講髒話,越骯髒越快樂。
  我問她有沒有和嫖客做到高潮過,她說沒有,因為每一個嫖客都那麼急不可耐,從來不關心她的感受。
  問她和我這一次呢?她輕輕咬著我的肩膀,對我說:「陳歡,你不是嫖客,你是強姦犯。」我問:「嫖客好還是強姦犯好?」
  雪兒哭了:「都不好,你把我的錢還給我,我不想繼續做小姐了,回家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女孩。談一次戀愛,結一次婚,生一次孩子,然後老死。」
  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願望。
  我對她說:「你會的,你如此年輕而且聰明,又有明確的人生目標,拿回那些錢遠離這裡,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未來的日子肯定充滿燦爛的陽光。」
  雪兒抬高雙腿,夾緊我的腰用力撞擊我的身體:「快點,我要到了,先讓我舒服一次,然後再和我說話。」我做到了,一連讓她舒服了幾次,才戀戀不捨地射進她的身體裡。
  從雪兒身上下來,她閉著雙眼沉迷,腿分得開開的,被撞成粉紅色的花瓣裡流出白色的精液,我用手指抹了在她雪白的肚子和乳房上亂塗,她懶洋洋地叫我別鬧,讓她休息一會再玩。
  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守信用的人,離開前我轉了兩萬元迴雪兒的銀行卡里,告訴她只要她訊息準確,完全拿回屬於她的那些錢,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
  我從來不是個合格的劫匪,但我是個合格的騙子。
  以前有人這樣說過,我想他是誤會了,我唯一想騙過的,是自己的良心,永遠都不是別人。
  (四)
  清晨告別了雪兒,躺回自己租來的房間裡,王濤問我睡雪兒那一次,是不是夠爽,居然可以做那麼長時間,讓他在外面聽到累。
  我不想和他談這方面的內容,只問他想不想再做幾票。
  王濤十分贊同我的新計劃,雪兒這一票太容易了,他當然願意永遠這樣搶下去,而不是再拿刀衝進鬧市。
  他問我:「陳歡你得了多少?兄弟請放心好了,哪怕你得了一百萬我也不會後悔,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你同意所有現金首飾歸我,而你只要存款那部分?」
  我笑笑,沒有正面回答他:「如果你怕吃虧,下次可以現金和存款我們對半分帳。」王濤想了很久:「我相信你陳歡,你比我聰明多了,哪怕你說四六分我也答應。」相信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有點不忍心了,我真的寂寞,不想失去一個又一個寂寞時陪伴過自己的人。
  但是我什麼都沒說,開始和他討論下次行動的方案。
  (五)
  二~~四年歲末,我從B城來到了C城。
  春運期間人如潮湧,列車裡連小販都過不去,我擠在一堆落魄的民工中間,完全不用擔心警察會隨時衝過來。
  王濤栽在了B城,他落網之後,上了B城的電視,一臉毫不畏死的凜然,在鏡頭前若無其事。
  我們早料定被抓就是死刑,看見被警察用汪源這個名字稱呼的王濤對著鏡頭突然努力微笑,我為他難過了一會,知道他是想用開心的一面與我告別。
  事情是這樣的。
  成功打劫了那個寶馬小姐,拿到信用卡我卻傻了,是一個男人申請的,摧殘了一夜也沒能從那個可憐的小婊子口中得到申請時用的身份證號碼。
  因此也無法開通網上銀行,轉帳的手段根本用不上。
  第二天我守著遍體鱗傷的小姐,不讓她有機會報案和掛失信用卡。
  王濤拿了寶馬小姐的信用卡去瘋狂刷東西,他太粗心,忘記做一些必要的遮擋,結果把自己清晰地暴露在商場和珠寶店的監視器下面,銷贓後沒來得及離開B城就被抓了。
  我一個人從B城逃離,感覺安全卻孤獨。
  C城是一個更大的城市,每次拋棄一段過去,我習慣往人口更多的地方走,越大的世界越容易藏汙納垢,那也代表多一份安全。
  我在C城市潛伏了半年,去美容醫院墊高了鼻樑,又配了一架平光的鏡片帶上,偶爾經過一些明亮的鏡子前,連自己都疑惑是否還記得自己從前的樣子。
  半年時間慢慢過去了。
  我沒想過要做個好人,手裡這些錢如果不像從前那樣肆意揮霍,足夠我平平穩穩生活很久,可是自己憑什麼奢望這樣一種生活?我知道這半年,自己充其量是看上去比較像個好人而已。
  沒有朋友在身邊,我又感覺到寂寞,一天天變得煩躁,想離開C城到處走走,又發現無處可去。
  一天一天計算什麼時候是王濤被執行死刑的日子,久了就犯悶,一個人發著呆,想起那個在烈日下滿眶淚水的瘋子。
  寂寞的人總是會記起那些從身邊經過的人。
  我甚至想起過雪兒,離開B城前沒聽見她被捕的訊息,讓我有一點安慰自己的藉口。
  我比王濤寬厚多了,先搶了她之後才嫖她,留了不菲的嫖資給她,還留給她一個縹緲的希望。
  她也許不明白我留下了兩萬元,是為了使她暫時放棄報案的想法。
  她賭一把我能把所有都還她,我賭一把多成功搶劫一次的機會。
  我本來賭贏了,卻輸了王濤。
  (六)
  二~~五年六月,我在C城一家KTV唱歌,認識了一位坐檯的小姐。
  她是那種外表清純型的小姐,報給我聽的名字是清兒,人也像一汪清水那樣喜人,坐了兩三次臺之後,才答應帶我回她租的房子去過夜。
  兩室一廳的房子,臥室是那種小女孩似的佈局,有個大大的布娃娃放在床頭。
  過來之前,清兒說自己明碼標價,過夜收八百。
  我打量完整個房間,站在窗邊的電腦前微微笑著,說這個價錢太虧了她,不如每夜一千,最近我不想回家,乾脆在這裡住上三五個月,住到手裡沒錢了才走。
  她搖搖頭:「那不行,我有男朋友的,在C城讀大學,禮拜六禮拜天會來這邊住。」我好奇地望著她:「沒見過小姐有錢也不肯賺的。」清兒衝我笑:「知不知道即使是小姐也會愛上一個人?」她殷勤服侍我脫衣服,領我去沖涼,站在門口問要不要她陪我一起。
  我上下打量她,覺得她的笑容很乾淨。
  她脫光衣服進來,我忍不住在淋浴下摸手摸腳,看見乳頭的顏色嫩紅,捻起她淡淡的陰毛,低頭看她的花瓣是否同樣保持粉紅。
  她也不躲,微微笑著說以前顏色更好看,男朋友總喜歡親吻不夠。
  我輕笑:「你洗乾淨點,待會讓我也多親兩下。」去了床上,先掰開清兒的腿去親,清兒嬌笑起來:「你還真願意親這裡啊?不嫌我身子髒?」我輕舔著她柔軟的花瓣,用舌尖勾起一絲絲清水,沒有覺得異味,抽空抬頭和她調笑,「剛才我自己動手洗過的,感覺很好。」
  清兒腿架在我肩膀上,不時輕輕顫動一下,花瓣也有些細微的開合,屏住呼吸任我細緻地撩撥,偶爾從身體裡湧出一股水來,蛋清一樣,帶著一絲淡淡的腥澀。
  親了一會,她用腳跟在我身上敲了兩下,問她怎麼了,她臉紅紅地說:「已經親好了,你現在上來吧。」我爬上她的身子,早就蓄勢待發的陽具順著溫軟的洞口插了進去。
  清兒輕輕哼了一聲,手摟住我的腰,抬動腰肢和我廝磨。
  我問她:「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你男朋友插得那樣深?」清兒紅著臉不說話,我繼續問她,她說:「好好跟我做一會,我哪有什麼男朋友,剛才是故意騙你的。」慢慢把她做到了高潮。
  女人有太多東西會偽裝,最擅長的一種偽裝是高潮迭起,我分不清真假,賣力拼殺了一陣,實在是累了,一古腦射了進去。
  清兒抽過一疊紙巾墊在身子下面,閉著眼睛懶懶地躺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握起拳頭在我身上輕輕打了一下:「都怪你上來就親我,忘記給你拿套子就催你上來了。」我把頭枕在手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沒事,我不怕你不乾淨。」清兒坐在我旁邊擦著自己的身體,不滿地說:「可是我怕你不乾淨,加錢,不帶套多加二百。」她十足職業化的語氣讓我著迷,怎麼看怎麼興奮。
  我的陽具一下子恢復了生機,不等她擦乾淨自己就撲上去壓住她。
  頂進她溼漉漉的陰道,我肆意地衝撞了一陣子,她從開始輕微地抗拒變成迎合,一聲一聲呻吟,吧達吧達的交合聲中,滑溜溜的淫液染溼了我的小腹,一種骯髒流出的快感使我暫時忘記了自己是個嫖客。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起來卻很晚。
  膩在床上跟清兒鬧,抓她的乳房親,她迷迷糊糊推我的頭,大叫瞌睡。
  我鑽下去,掰開她的雙腿親她下面。
  她用力夾我的頭,抬起屁股頂撞了我幾下,發覺我力氣大出她很多,也就不再堅持,放軟了身體由著我上下舔弄。
  我親得她流出一些水,哼出一兩聲後,揪著我的耳朵讓我上去。
  「如果你想,就求我。」
  「你別瞎得意,讓你快點上來,是我還想多睡一會,這樣折騰,怎麼能睡得著?」堅持了一會,清兒投降了:「好吧楊歡,我不瞌睡了,想讓你上來。」我爬上她的身子,插入她。
  她閉著眼睛,四肢柔軟地攤開,哼哼得像只發情的小貓。
  我用胸口在她乳房上磨來磨去,一對脹立著的粉嫩乳頭硌得我很舒服。
  人在快樂中會忘記一些東西。
  遠處傳來一陣笛聲,分不清是救護車還是警車出勤,我沒有受到驚嚇,被清兒嫵媚的模樣鼓舞得無比神勇,直到那陣聲音完全消失了,才想起以前那種聲音是我最敏感的。
  「你真是個色狼,夜裡連著兩次,早上還有精神再來。」高潮後的清兒緋紅著臉,用手指在我胸口畫著圓圈。
  我閉著雙眼,不均勻地喘著氣:「你人長得漂亮,服務態度又不錯,收入一定很好。」清兒畫著圓圈的手指好像停滯了一下子。
  我睜眼看見她發著愣,淡淡望著一個不知名的角落,眼神清澄得什麼都沒有。
  她從我身邊起來,去浴室沖洗,我把眼睛閉上,又睡了一會。
  (七)
  二~~五年的六月,C城好像到處都在修路。
  突然間,清兒上班的那間歌廳附近的馬路全毀了,車開不進停車場,生意一下子清淡下來。
  每次我去,大多時間不用等,可以直接叫清兒坐我的臺。
  清兒唱歌好聽,所以多半是她一個人唱。
  我聽見一些熟悉的歌曲,就在旁邊為她鼓掌。
  一天我去晚了,清兒在別的房間裡已經坐下,領班的媽咪要推另外一個小姐給我認識,被我拒絕了。
  結果等到很晚,夜裡一點清兒溜進我坐的包房,對我說她陪的那幫人玩得正瘋,叫囂著要天亮才能走,我要麼先走,要麼隨便叫另外一個小姐陪我。
  我已經喝得半醉了,抱著清兒親她。
  C城陌生而空曠,我好像只認識這麼一個人。
  我對清兒說:「知道嗎妹子,好像我會來這個城市,就是為了認識你。不然天下那麼大,每個城市有不同的字母標記,我為什麼偏偏選了C?」
  清兒問:「你真不叫別人陪你?」
  我說不叫。
  清兒又問:「你真不走?」
  我說自己無處可去。
  然後,我一個人在包房裡睡著了。
  夜裡三點,迷迷糊糊中聽見外面很吵鬧。
  我探出頭觀望,斜對面清兒坐檯的那間房門前人聲喧譁,清兒委屈地哭泣,領班的媽咪正跟客人交涉著什麼。
  我走去打聽,清兒神色慌張,背過臉擦淚,她臉上有明顯的指痕,淤血微紅。
  我牽著清兒先去自己的包房坐,低聲勸她有些嫖客就是這樣,粗魯淺薄。
  清兒垂著淚,恨恨地罵道:「坐了那麼久,卻沒收到小費。」我們黎明前離開歌廳,清兒帶我回了家。
  我提出乾脆包她幾個月,趁我現在正有時間,手裡又有錢。
  她站在我對面,雙手環抱在我的腰間,頭頂貼著我的鼻尖,斷然拒絕了我。
  「楊歡,我真有男朋友的,我不想騙你。」
  我笑:「無所謂的,我又不是要娶你,嫖客沒資格要求小姐忠貞不二。」清兒微微抬頭望著我,眼神清澄得什麼都沒有。
  她說:「楊歡,我不是在說你。你只是個嫖客當然沒資格,可是我男朋友有,我不怕你知道他,是怕他知道你。」第二天我離開前,清兒對我說:「看你身強力壯,不如幫我個忙,去教訓一下昨晚打我的那傢伙。」我衝她微笑:「那是男朋友才應該去做的事,我一個嫖客而已,圖什麼?」看得出清兒很失望,我照例拿出一千元給她,自顧開了房門離去。
  (八)
  某天晚上在歌廳裡沒見到清兒的蹤影,媽咪說她果然是禮拜六通常不來上班的,又問我要不要叫別的小姐。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
  媽咪說:「你來歌廳為什麼啊?我保證手下有很多小妹不比清兒差,你多認識幾個,就不會只迷上同一個人了。」她嘆了口氣,「人常說婊子無情,你還想來真的?」媽咪說我傻,我裝成傻樣衝她微笑。
  她手上戒指耀眼,如果給王濤看見,估計一定倒大黴。
  這一行很多媽咪最初是從小姐出身,我差點脫口問她有沒有興趣接客。
  寂寞的人總無法忘記擦身而過的快樂時光。
  我有個想法,下次缺錢不如搶劫這個媽咪,回報應該同樣豐厚。
  那晚,我在清兒租房的小區門口見到了她的男朋友。
  他們從附近的超市返回,清兒挽著他的胳膊,那小子提了滿滿幾個袋子,笑容清晰。
  夜裡我潛進清兒的房內,臥室門沒有緊閉,我站在黑暗的客廳裡,聽他們在床上低聲調笑。
  貼近門縫看那小子舌功了得,舉起清兒的兩腿在下面親了又親,清兒熟悉的呻吟,求快點他上去。
  那小子伸手去拿避孕套,撕開了袋口要清兒幫他套上。
  清兒輕聲說:「安全期,不用套子也可以。」他猶豫了一下,低頭在清兒的花瓣上親了一口,說還是注意一點才好,自己套上,慢慢把陽具頂進清兒的身體裡。
  一直看著他們做到情濃,肉體糾纏難分難捨。
  清兒兩腳盤在他的腰上,一陣陣抬著屁股聳動,晃得下面吧達吧達淫水四濺。
  我又覺得寂寞,像站在很遠的地方,觀察自己的生活。
  我悄悄撥通了清兒的電話,鈴聲震響了兩聲又飛快結束通話。
  那小子停下來,抓過清兒的電話看,揪著清兒的乳頭問這麼晚誰打給她。
  清兒低聲說是什麼什麼朋友,那小子像要把電話重新打回來。
  清兒把電話搶過去仍在一旁,膩著他繼續做愛。
  女人都聰明,擅長把戲做得認真,她用嬌喘掩蓋真相,用呻吟哄他傾洩。
  那小子做完,喘了一陣去浴室沖涼。
  我讓開他,等浴室裡水聲響起,又回到臥室門口。
  看著清兒把避孕套挽了一個結,丟進垃圾桶。
  她撥弄著電話,刪除了剛才未接的號碼,悄悄把電話關了機。
  我退出去,輕輕的從外面把房門鎖好,站在門口愣了一會,給清兒發了個資訊:「開機後給我打個電話,我準備離開C城了,是永遠離開那種。」
  (九)
  禮拜一上午十點半,我接到了清兒的電話。
  我在電話裡嘿嘿笑:「怎麼那麼長時間關機?沒良心的東西,不知道我急著和你告別?還準備了禮物給你。」清兒沉默了一會說:「找地方見個面吧。」
  我們在麥當勞約見。
  沒有在白天很仔細觀察過清兒,她沒化妝時清淡的像個學生。
  我們吃了些東西,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
  從麥當勞出來後我在陽光下對她笑,問她要信用卡帳號,說想轉些錢給她。
  她愣了愣,問我:「從來沒問過你是做什麼的,怎麼忽然說要走?」我說自己不習慣在同一個地方呆太久,有種人註定要四處漂流,老呆在同一處感覺會接近窒息。
  清兒問:「你真叫楊歡嗎?嫖客和小姐一樣大都不願坦白自己的真實姓名,我對你有些好奇。」我拿出身份證給她看,然後她笑了:「原來是真的哦。」又問,「你為什麼平白無故要給我錢?」我說道:「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事情,但我不想說給你聽,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我又拿出手機給她看,「這個畫面你喜不喜歡?」手機螢幕顯示的,是昨天被我堵在停車場痛打的一個傢伙,滿臉傷痕。
  清兒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是那晚打她的那個混蛋。
  她有一陣子不再笑,把手機摺疊起來,望了我好大一會,才說:「我不問你要去哪裡,或者為什麼要去,你不是說想在我那裡住一段時間?如果你還有空的話,我答應可以讓你住到九月一號。」我迷惑了片刻,恍悟過來這期間學生們放了暑假,痛快地答應了。
  清兒又笑了起來,挽著我的胳膊就走。
  我問她去哪裡,她飛快地說:「回家啊,這太陽底下熱死了。」一路上清兒不時轉頭盯著我看,滿臉都是按耐不住的笑容。
  我問:「什麼事這麼開心?」
  她丟開我自己往前跑,跑開一段距離後回頭對我喊:「要你管?」轉身又跑開。
  我在後面慢慢走,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為什麼答應再等兩個月。
  她跑得不耐煩了,站下來等我:「怎麼不追我啊,我喜歡有人追,跑快點豬頭。」我仍然慢慢走,她跑回來揪我的鼻子,「你怎麼不聽話?」
  我說:「我追不上女孩子,跑起來就像只被獵槍瞄準的野兔。」她嘆了口氣,用愛憐的口氣對我說道:「也好,千萬不要想追我,嫖客和妓女,只有交易沒有感情。」我在烈日下無比釋懷地笑。
  如果這世界讓我無以眷戀,什麼時候不可以淡然與說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