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多久之前了,好像我一出生就認識阿倫和小慧。
我是在半夜出生的。當時我母親熟睡之間,發現自己的被子溼了一大片,肚子裡疼痛難忍,立刻意識到要生了。一把就推醒身邊的父親,要他去叫三嬸來接生。農村裡的房子相隔很近,三嬸是我們村裡的穩婆,接生過幾十個孩子,理手的很,我於是來到了這個世界。
小惠是三嬸的養女,大我三年。農村有個傳說,接生婆是生不出孩子的,因為她們手上的血腥太重,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三嬸確實沒生過子女。也許是十月的某天早晨吧,三嬸開啟木門,發現了一個白布包裹躺在地上,就走過去掀開了它,裡面的有個熟睡的小女孩。
那時候三嬸已經四十歲了,早已沒信心要個孩子,不曾想卻有這種事發生,她一邊唸叨怎麼有這種父母?一邊說:這小娃娃真可愛,便決定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了,給她起了個早已想好的名字:柳慧。
這事很快就在巴掌大的村子裡傳開了。每次村子裡的孩子滿一百天辦酒的時候,三嬸總是坐上座,這次也一樣,不過那次她的笑容裡滿是開懷,不同以往。母親告訴我這些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不同以往,不知它們是否相同?
當我長到一歲的時候,父親就到城裡打工去了,過了一年,母親也去了那裡。我便由奶奶帶著。那時剛學會走路, 更多的是四肢運動,奶奶每天都有很多農活要幹,不能隨時揹著,便叫我五歲的堂哥阿倫照看我。
農村裡山高水長,玩的地方多的是。倫哥原本是每天往山裡跑的‘野人’,多了我這個拖油瓶,也只好每天帶著我,和一群孩子在附近的田亙上玩啦。村裡的小孩子都是在一堆玩的,我們這個村子裡的人都姓柳,周圍都是些梯田,村子裡的房屋坐落其間,到了晚上天空就奇黑無比,彷彿被罩上了一層黑布。但這裡的月亮又格外的清亮,一升起來就能照清夜路,雖然它每個月都只和人打兩、三個照面。沒有月亮的時候,天空裡面星漢燦爛,一顆顆星掛在黑布上,遙遠魁麗。
我祖父年青的時候,山裡還是有老蟲的,到了我父親那一代,山裡只有野豬了,到了我這一代,茫茫青山裡面,只有蛇和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了。不過由於越來越多的年青人外出打工,這情形正在逆轉,前幾年回去,聽祖母說山裡面又有野豬了,不知道該喜還是悲。
小慧是那時候開始認識我的,此後我和阿倫,她,在老家渡過了十年。
四歲的時候我也成了‘野人’,每天跟著倫哥往山裡跑,順便挑兩擔柴回來,村裡砍柴的地方就那幾個,我就慫恿小慧跟在我們身邊撿柴玩。山裡面吃的東西不多,只有野李子,野苞。但我們三個撿到一節枯木就歡呼不已,彷彿至寶,回到家裡燒柴時,還拿著自己撿來的柴禾,對奶奶說這是我今天撿的。這樣的快樂要不是回想起來,誰能相信。
我們砍柴的山上有條小溪,由於山勢起伏,形成了一道小瀑布,瀑布後的二十幾米高的岩石苔青平整,只有左側有個一人高的黑洞。我不只一次問過奶奶那個洞是怎麼來的,奶奶都耐心回答:我也不知道。
有次到山上去放牛,在路邊看到了那個洞,忍不住想那裡面到底有什麼,一時走神,身後牽著的牛被後面的牛群推了上來,踢了我一腳,然後我就只記得我掛在路邊的木橋上的畫面了。
直到現在我還沒搞清那個黑洞裡面到底是什麼,小時候是不能,現在呢,是不敢,還是不想?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