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演義
作者:晴間多雲
本書慢熱,有色情,正常的情節多一些
簡介
反映鄉鎮機關的歷史變遷,
描寫鄉村幹部的生存狀態,
紀實普通農民的風雲變幻,
刻畫基層人物的人生畫卷,
揭露腐敗墮落的情仇怨恨。
正文
1
一九五二年九月八日上午九時整,遼北省新華縣泉水區人民政府掛牌儀式如期舉行。新華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籌備組及相關部門的領導,還有部分隨行工作人員,分別騎著各自的交通工具----上級配給的騾馬,一大早就從縣城趕往泉水區。棗紅色、黑色、黃色、白色的騾馬隊伍,馬不停蹄兼程並進,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風馳電掣般的急行九十多華里山路,快馬加鞭直奔設在區政府大院內的會場。
大會由新華縣委副書記、縣長文武斌主持。他宣佈掛牌儀式開始後,會場上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彩旗飄揚、口號、歡呼聲陣陣,場面熱鬧非凡。然後由縣委書記、縣軍事管制委員第一政委曲長平,與縣人大籌備組組長武向東揭下了牌匾上的紅布。接著,由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高幼民,代表縣委宣佈泉水區人民政府組成人員的任命檔案;
肖文禮為區委副書記、人民政府區長;
何禮仁為區委委員、政府副區長;
向東方 為副區長;
黃克秋 X政辦秘書;
白松禮 民政助理;
溫寶喜 財糧助理;
莊家旺 生產助理。
泉水區首屆人民政府,由以上七人組成。下轄永豐鄉、慶餘鄉、興華鄉、清河鎮,簡稱三鄉一鎮。大會最後由縣委曲長平書記代表縣上三大班子表示祝賀,對今後工作做出了指示,提出了要求和希望。相關部門的代表有序的接著發言,肖文禮區長代表泉水區政府全體組成人員,向縣委、縣政府表決心。大會在【東方紅】的樂曲聲結束。
新華縣位於遼北省與龍江省、吉西省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帶。據史冊上記載,解放前,這一地帶屬於“三不管”地域。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本投降後,我東北民主聯軍肖勁光部下一支隊伍,在遼北地區將國民X207師駐開原一帶的621團全殲,並於一九四八年春,將新華縣全境收復。接著,便對泉水一帶三鄉一鎮實行了軍事管制。
為了適應新的形勢發展和鬥爭需要,中共新華縣委依據上級指示精神,結合當地實際情況,決定派出區級政府機構,成立泉水區人民政府。對永豐鄉、慶餘鄉、興華鄉、清河鎮實行全權管轄。從此,泉水一帶的地區才有了真正的歸屬。
泉水區政府設在泉水村。泉水村在方圓百十里地,還算不上大村子。但古來為商旅歇宿、豪傑聚義,又是兵家必爭的關隘要地。村前的清水河,常年流水不斷,清清的河水繞著村子流過。村子三面環山,俗稱“三山一水,一分田。”是個狹長半島似的山村。
泉水村儘管面積不是很大,人口不是很多,但是,在歷史上卻很有名氣。日偽時期曾是“偽區公所”,偽“聯保”所、偽“警察署”等所在地。村北的山脈山高林密,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山上的野生資源、礦產、林業等資源十分豐富。在山的南面半山腰,有一口泉眼,水質甘甜、清澈、東暖夏涼 ,被當地人稱為“神泉'.這裡的人們逢年過節,都會前來敬拜“神泉”,祈求保佑一家人平安、風調雨順、日子過得平平安安、紅紅火火、去病消災。泉水被周圍村屯所認可,就是因此而得名。
肖文禮能出任泉水區政府區長,是經過縣委認真研究、斟酌好久並從全縣30多名復轉軍人中嚴格挑選的。也是因為縣長文武斌,鼎力推薦分不開。在部隊時,肖文禮是步兵連長,文武斌就是他的團政委,而武向東又是他的營長。當年,遼東軍區抽出一大批團級以下幹部為加強地方政權建設,充實地方政府的幹部力量,他們三人隨同大批幹部轉業並分配到了新華縣工作。文武斌從工作大局出發,認為肖文禮各方面都勝任區長工作,美中不足的是,因肖文禮家境貧窮,無力上學讀書,只是在部隊的文化補習班學些簡單的文字,所以文化水平不是一般的低下。難能可貴的是他對組織絕對可靠,完成各項任務態度堅決,行動果斷。特別能吃苦、工作任勞任怨,有一定的組織、指揮能力。
肖文禮,自17歲入伍參加革命,先後參加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四平戰役”、“遼瀋戰役”、“平津戰役”和“廣西剿匪”等大小戰鬥30餘次。身上的傷疤十多處,榮獲各種戰功、表彰十餘次,20歲便被提拔為排長。1950年10月入朝參戰。1952年4月隨部隊回國時已經是步兵連連長。轉業到新華縣政府後,一直在政府辦任副科長。在泉水區政府幹部調配時,才被委以重任。
上任後,肖文禮深知組織上對他的最大希望就是,把這三鄉一鎮統管好。認真完成好縣委、縣政府下達的各項工作任務。因此,他十分注意與區委書記郝一群的團結。他更知道,常言說得好,工作好乾,夥伴難處。也常聽說X政兩個主官,常常是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的。但,他卻把郝書記當成老大哥一樣對待,畢竟自己年輕對地方工作缺乏經驗。而郝書記是土生土長的坐地戶,又是土改時期的老幹部,工作經驗豐富,又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年齡上也大自己十多歲。從此,肖文禮經常主動到郝書記辦公室去彙報工作、交流思想情感。感動的郝書記直喊他:“肖老弟!”,倆人的工作配合的相當默契,各項工作開展的十分順利,多次受到縣委、縣政府的表彰。
1952年10月,遼北省依據上級指示,部署了全省開展“三反”(即反貪汙、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不久又開展了“五反”運動(即在私營工商業中,反行賄、受賄、反偷稅漏稅、反盜竊國家財產、反偷工減料、反盜竊國家經濟情報)。官方把這兩個運動簡稱為“三,五反運動”。
新華縣委便在全縣各鄉鎮,掀起了大規模的“三、五反運動”。在此基礎上,泉水區又按照縣裡的要求,在全區“三鄉一鎮”試辦第一個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的試點工作。區委書記郝一群,主持了X委會,對全區59個村屯進行了分析、論證。認為,成立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意義重大,這是上級領導機關在農村工作的重大決策和戰略意圖。就是把土改時分給個人的土地,由個人經營自由種植,轉換為集中管理、有計劃地種植的一種方式。把各農戶組織起來,實行統一有序生產、使用土地,所有的生產資料統歸合作社所有。大家同出工、同勞動按勞計酬,秋後核算、工分兌現的共同致富之路。
參加區委擴大會議的,除了書記郝一群、區長肖文禮、副區長項東方、組織委員牛付濤、宣傳委員李大安,五個X委員外,副區長白海林、財糧助理莊佳旺、農業助理溫寶喜、區政府X辦秘書馬凱列席了會議。與會者開誠佈公的進行了討論,最後由郝書記對上述工作進行了明確的分工,並提出了具體的要求。
區委書記郝一群及牛付濤、李大安負責全區的“三、五反”運動,負責12月即將開展的今冬明春農村整X運動;由區長肖文禮帶領民政、財糧、農業三助理,一行四人去清河鎮太平河村試辦全區第一個初級農業合作社。同時,抓好該村的X員思想整頓工作。
清河鎮的街面不算太大。十幾家鋪子,百十戶人家緊緊夾著一條沙石土路的主街。鋪子與鋪子是那樣的擠密,以至於一家烀狗肉,滿街聞香味;以至於誰家孩子貪了玩、打壞了碗,街坊鄰里心裡都有數;以至於未出嫁的姑娘們的私房話、年輕夫妻的打情罵俏,都常常被隔壁鄰居聽了去,傳為一鎮的秘聞趣事,笑料談資。偶爾某戶人家兄弟內訌、夫妻鬥毆,整條街便會騷動起來。人們往來奔走,相告相勸,如同一河受驚的鴨群,半天不得平息。
凡不是趕集的人,還有街道兩邊的住戶,都會在各自那臨街的院子裡,杖子上晾曬一些布物;衣衫、褲子、裙子、被褥等。山風吹過,但見通條街面上空“萬國旗”紛紛揚揚、紅紅綠綠、五花八門。再加上懸掛在各家房簷下的串串紅紅辣椒、束束金黃色的苞米種子、個個白裡泛青的葫蘆瓜,形成了兩條顏色富麗的夾街綵帶。人在路邊走,雞鵝在路邊叫,貓狗在院道內竄梭,別有一番風情,另成一番景象。
清河鎮街面雖小,居民不多,可是到了趕集的日子,就成了人山人海的集市。大集的主要場地並不是在這條主幹街道上,而在街北後道臨河那塊二、三十畝見方的土坪院內。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趕大集日子,一直延續至今。每逢3、6、9日即開集。三省十八縣的商戶、各民族的商家、獵戶、藥師、鐵、木匠、畜牧販子等,都早早的齊聚到這裡雲集貿易。豬行牛市、蔬菜果品、香菇木耳、農副產品、海鮮山珍、日用百貨、飲食小攤----滿集滿街人流似河流,嗡嗡嚶嚶、萬頭攢動。若是站在後山坡上看下去,晴天是一片頭巾、花帕、草帽,雨天是一片斗笠、蓑衣、紙傘。人們不像是在地上行走,倒像匯流浮游在一座湖泊上。
清河鎮政府,座落在正街東北面的一處高坡上。兩趟青色的磚瓦房,一前一後建在大院靠北一側。每一趟房子足有十幾間民房樣的大小,這些老房子都是日偽時期的區公所、警察署、保安隊的公用房。被遼東軍區收復後,臨時革命政權和農會組織就在這裡辦公,直到如今依然物是人非。
清河鎮委書記楊義廣、副書記、鎮長潘永年、女副鎮長轉業軍人李玉芳、X政辦秘書高小波,與上午九時半在政府大院門口處,準時迎到了肖文禮區長一行四人。昨天,高秘書便接到了區政府辦的電話通知,被告知說;肖區長一行四人次日早八點,從區裡出發,步行到清河鎮安排部署重點工作,鎮裡主要領導要參加會議,暫不要外出。鎮裡的領導深知,肖區長這次一行來了四位幹部,區政府總共才七個幹部,這足以說明有重要任務部署。從區政府到清河鎮有四十八華里的路程,肖區長一行四人,步行了三個半小時。他們翻了三座高山、趟過了兩道河,每人背了一個挎包,裝有牙具、一瓶白開水。當時是解放初期,條件十分艱苦,縣裡才配備十幾匹騾馬作為交通工具,區、鄉、鎮一級的沒有這個待遇,只能靠步行。
在清河鎮會議室,X委擴大會議開的既嚴肅又民主。肖區長傳達了上級關於試辦農業初級合作社的檔案,和下一步開展農村整頓X員思想工作的具體安排。大家圍繞這兩個議題積極發言;提出具體的實施方案及辦法。分別成立了兩個工作領導小組;整X工作由鎮委書記任組長主抓此項工作;試辦農業初級合作社一項,由鎮長掛帥、副鎮長李玉芳出征主抓、區政府工作隊具體指導。
以肖區長為組長的工作隊,住在鎮政府招待所。次日,在李副鎮長陪同下便開展了工作。清河鎮下屬十二個村、十九個自然屯。人口一萬三千多人、人均四分田地。下屬的太平河村距離鎮政府八里地左右,地勢平坦、幅員遼闊,交通相對方便,屬於半山區。現有人口一千零三十六人,人均農田九分七釐三,水旱田均半,水資源豐富。區委、區政府把該村作為試點,是充分考慮到,這個村子的基層班子堅強有力、群眾威信高;二是自然條件好,在全區五十九個村屯評估中,屬上等偏中水平,有一定說服力。三是群眾基礎好,全村有十三名中XX員,二十八名團員;這個村曾是革命老區,抗日戰爭時期是楊靖宇部隊的兵工廠所在地。解放戰爭期間,被縣裡評為支前模範村、抗美援朝期間被評為“捐獻糧、款先進村”等稱號。
副鎮長李玉芳是鎮領導層唯一的女性。她21週歲,軍人出身的她,平日裡保養得比較好,長相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白白淨淨的臉更顯得斯文,屬於那種耐看型的,越看越耐看也越有味道那種。最大的特點就是她的嗓音清脆甜美,讓人一聽就會精神一振。李玉芳雖然年齡不大,工作能力卻極強。所以,縣委組織部才把她派到清河鎮任副鎮長。她平時在機關很低調,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地。女性一般都心細,這個特點在她身上表現的更為突出。1948年初,17歲的李玉芳,相應學校的號召與許多同學參加了東北民主聯軍。她被分到三縱九師二十七團任文化幹事。1951年6月,隨部隊入朝鮮作戰,不久轉業到新華縣政府機關,又調到清河鎮任副鎮長至今。
在李副鎮長的陪同下,肖區長一行四人進駐到太平河村。在村書記於偉明、村長馮英來安排下,分別住在“鐵桿貧農”李大山、王天義兩戶人家。當天沒有安排工作內容,主要考慮肖區長一行步行太多的山路,很疲勞須休息。然而,肖區長卻趁機深入到了農戶,對十幾家的生活狀況進行了走訪、調查。結果,讓他大失所望。他走訪的既有老X員也有非X群眾;既有富裕戶也有貧困戶。他們發至內心的想法,就是不同意建立初級農業合作社。十分簡單的理由,就是“習慣了現狀,有能耐的吃乾飯,吊兒郎當的吃稀飯,反正XXX是不讓餓死人的。大家合在一起,富戶覺得吃虧大啦,散懶戶怕捆綁在一起勞動太累、不自由,受人管理不自在。”當天晚上,村裡召開了支部擴大會議,除了三名支委,有擴大了三名老X員、還有六名在村裡有威望的長者及土改時期的老幹部參加了會議。會上,肖區長傳達了上級關於試辦農業初級合作社的有關檔案;李副鎮長宣佈了清河鎮關於認真貫徹落實省、市、縣、區試辦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方案、實施辦法及要求。然後,大家表態發言。會場上頓時開了鍋,涉及到個人利益的這些人,各抒己見、單刀直入、直言不諱、毫不掩飾、爭先恐後說出了各種想法。以老X員,五十九歲的張長工為首的三名土改老幹部說:“既然是上級的指示,那咱們就堅決照辦,肯定沒有錯。成立合作社後人多力量大,我們支援。”以村長馮英來一夥的三名X員、還有另三位長者提出反對意見。這個馮村長是土生土長的當地戶,家族勢力較大。他哥們七個、另有仨姐倆妹各自都在太平河村子成了家另過。這就是十二戶人家,他們都是過日子的好手。世世代代以種地為生的馮氏家族,勤儉持家勤勞儉樸,日子過的紅紅火火、豐衣足食。一旦加入了合作社,擔心會失去了富裕的生活。
此時此刻,儘管他是一村之長,他怎么也轉不過這個彎來。好端端的富裕日子才過上幾年,就又瞎折騰個啥呀?實在是想不通。村支書於偉明更是想不通,才解放幾年呀,剛要拔掉窮根,才緩過氣來,自由經營種植、自給自足有什么不好?非得把貧富不均、勤懶混雜、老少不堪些人糾合在一起,吃大鍋飯、混日子他一百個不同意。但是,於偉明可不是等閒之輩,他這幾年的精明之處,就是善於裝槍讓村長馮英來去放,在關鍵的適當時機,他又會有選擇地出面來圓場。今兒,他十分謹慎,他看見了大兵壓境的形勢。他必須顧及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肖區長、李副鎮長等區、鎮領導親自在場,他很是老道的察言觀色、左顧右盼、看人眉睫。他是絕不會積極發言表態的,他在用眼光勾向村長馮英來,而此時的馮英來也在焦慮地瞅著他的靠山、村支書於偉明給他發出訊號。看到村支書用眼光發出了意為支援他的訊號,他頓時就像打了公雞血樣,膽子大了起來,單刀直入說;“--我沒什么文化,也不會講啥大道理,自從一九三八年入X以來,我跟著X革命、服從上級領導,從不講條件,也懂得了許多道理,記得最深的一條就是,XXX領導我們打倒地主、分給我們窮人土地、山林。不就是讓我們過上好日子嗎?現在,我們有了土地,憑著自己的雙手勞動致富,日子才剛剛好起來,你們又開始折騰啦!非得把土改分給的土地又收回去,搞什么合作社。這不是在走回頭路嘛!真是辛辛苦苦這么多年,你們幾句話,俺們就要回到解放前呀!我是堅決不同意加入合作社。寧可你們把我的X籍開除了、村長給撤了,我也不會入那個鳥社的。這土地是我們翻身農民的命根子,絕不許任何人給霸佔去。”他越說越激動,直到聲淚俱下,但是仍沒忘記瞅了一眼村支書於偉明。“對!---說得好!--我們都不同意加入合作社。這土地是XXX分給我們貧下中農的,你們無權收回!---”一時間,會場亂了套。人多嘴雜、七嘴八舌、眾人爍金、評頭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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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村長的發言,一石激起千層浪,無疑起到了導火索的作用。眾人紛紛各執一詞,有舉旗不定的、有憂心如焚的、有長吁短嘆的、還有得意忘形的。肖區長為了控制這突如其來的局面,站了起來用右手猛擊桌面三下,勉強使亂了營的會場安靜了下來。但是,還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說些什么。“老鄉們,今天的村支部擴大會議,本來是想傳達上級指示精神和區委、區政府的決定,然後聽聽大家對試辦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意見。剛才,大家對這個問題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很好。區、鎮政府會統一考慮的,也允許大家有不同的意見。但是,我必須告訴大家,這項工作是上級制定的大政方針、是農村的基本路線,是不會錯的,也不可能改變的,只能堅持下去並且努力把這項工作開展得更好----”沒等肖區長把話講完,只見馮村長無精打采的站了起來,怒目而視。他看了一眼肖區長,拂袖而去。村支書於偉明見狀,急忙追出會場,在四處無人的院牆邊,低聲對馮英來說:“我和你的想法一致!”“你他媽的給我滾開!”馮英來聽了老奸巨猾的村支書話後,知道他是兩面三刀之小人,更增加了心中的怒火。
肖區長見此時會場亂成的樣子,知道這會議是開不下去了。便與李玉芳副鎮長耳語幾句,便對村書記說:“沒有其他內容的話、我建議村支部擴大會議可以散會了。”“肖區長,你對今兒這會開的有啥想法?”在返回住戶的路上,李副鎮長問。“啊--!很正常啊!你想呀,廣大的農民在解放前世世代代受三座大山的壓迫,還有地主老財的剝削,窮怕了。是XXX領導人民打倒地主把身翻,分得了山林、土地,實現了‘耕者有其田’,基本上解決了溫飽的大問題。過上了‘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在他們看來,就是神仙般日子。所以,他們把土地看成了是自己的命根子,是他們生存的唯一希望。分到手的‘勝利果實’還沒熱乎夠呢,就要集體化了,無論如何他們是想不通的。再者,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晴天干活、雨天炕頭上幹酒。自己支配一家人的生產生活、社會往來,早已形成了固定的習慣了,過慣了‘散仙’式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擔心加入合作社後,受不了集體組織的約束,更為擔心的是,統一管理土地、牲畜及各種生產資料由社裡所有。統一種植農作物、統一分配農活、統一分配糧食及記工付酬這種方式。認為,村裡還有部分窮戶、沒有牛馬、生產資料的困難戶;更有八、九個‘二流子’、‘地賴子’、‘懶蛋子’混進來佔便宜。問題的結症就在這裡。”肖區長的一席話,讓李副鎮長佩服的五腑投地,深感勝讀十年書。她從此,便暗暗地開始對他有了好感。她早就從區工作隊的民政助理白松禮口中瞭解到,肖區長才大她兩歲,而且也是轉業幹部出身。
晚飯後,肖文禮與李玉芳、莊家旺、溫寶喜、白松禮在住戶家的東屋,開了個“碰頭會”。分析了當前農戶的對立情緒、找出了根源,結合當地實際情況,一致同意分兩步走。一是把有牛馬車、又有土地及生產資料的農戶組織起來,先成立初級農業合作社;餘下的少部分貧困戶、散懶戶也必須集中管理,獨創一個組織叫“互助組”。這樣,在一個村裡試行兩種生產管理模式,既試辦了農業生產合作社,又因地制宜的將另類條件不適的人家,單建互助組,讓他們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一年後,再將他們收入到合作社來。讓這些人體會到集體的力量大,還是他們小打小鬧好!讓他們真正體會哪種方式更適合自己。
次日上午,工作隊召開群眾大會,李副鎮長把區、鎮的方案公佈後,便公佈了各組農戶的名單。然後由各社、組推選社長、組長。就在散會前,村長馮英來再次跳出來發難。他信口開河發表了一套奇談怪論,並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把區鎮兩級工作隊辱罵的一文不值,非常傲慢的揚長而去。肖文禮看了一眼李玉芳說:“不用理他,按咱們的既定方針辦。”當天下午,在村部辦公室的牆面上,貼了兩張紅紙黑字的公告。一張是入社農戶的名單;一張是入互助組的名單。公告中明確告知,有不同意見可在三天內到工作隊提出,逾期,視為同意,並按照社、組的規定執行。
肖區長住村的房東叫李大山。六十多歲,土改時期的積極分子,“鐵桿”貧農。老伴叫秦秋霞、五十八歲,從山東莒縣逃荒闖關東後,嫁給了坐地戶李大山。他們唯一的兒子李慶,在唐山炮校當軍事教員,已結婚生子。老房東土改時分的三間土草房,老兩口住東側,西側全都倒了出來,讓給區裡四個幹部居住。秦老太太一天三頓為工作隊做飯、燒水、燒炕等。工作隊員每人每頓飯交四兩地方糧票,及一角錢人民幣,不足部分由村上報補。這是當時上級的規定。李玉芳住在貧農王天義家的北炕,她與王天義的二女兒、十六歲的王小秋住在一起。王天義是土改時的民兵隊長,六十二歲的他身體仍然健壯、特顯年輕。他與老伴及二女兒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十分富裕,豐衣足食、無憂無慮。他的大兒子、大姑娘都已各自成家,在本村居住。
一天早上,剛吃完早飯的肖文禮,被秦老太太很神秘地叫到了東屋。她把房門關嚴後低聲說:“肖區長,我剛剛聽到一個信,不知該說不該說。”“---大娘,你以後就叫我小肖,別一口一個區長叫著,我還沒有你的兒子年歲大呢!有什么事,你儘管說。”肖文禮自打入住秦老太太家以來,與他們相處的特別融洽,他不願因為稱呼阻擋了與兩位老人家的感情交流,於是說。“那我可要說啦,---剛才聽人家都在說,馮村長他大哥馮英良、二哥馮英民、姐夫劉四虎三人,各自騎著馬兒,一大早就去清河鎮政府告你們去啦,怎么辦?”她急切地說。“這事準嗎?聽誰說的?”肖文禮問。“應該準,是東院老李家媳婦一大早去買豆腐,在村口遇上的,還有一大堆人在看熱鬧。馮家那夥人吵吵巴霍的,說是去告你們強行叫他們入社----。”她一口氣把聽到的話全說完。然後,她又欲說又止的樣子,讓肖區長不知所以言。他便耐著性子,大惑不解地等她說話。“----是這樣,幾天來,我給你們做飯,也細細地觀察了一下,你們年輕人都很好的,----”她有些說不下去了的樣子。“秦姨呀,你這么急人吶!你有什么事,你只管說,我們在你面前就是個孩子。又啥不能說的呀!”,“真的呀,那好!那我可就說啦。--就是--我看你和李玉芳副鎮長搞物件正好,俺家你大爺也說你倆是天生的一對、地配的一雙,你倆歲數還相當、高矮胖瘦也合適。又都是當過兵的人,眼下又全是吃皇糧、當幹部的身份,再說了,也到了男娶女嫁的年齡啦。這幾天我就想找個機會給你倆牽個紅線,牽扯成了,就能多活二十年呀!----哈哈!你看這事情咋樣?”她急切的問。“謝謝秦姨!我父母也在催這婚事呢!
現在工作這么忙,也顧不上呀!再說了李副鎮長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想的還都不知道啊,是她託你提的這事?”他說。“這你就不用管啦,你就說說你到底看上人家沒有,她那邊有我呢!”她追問道。這個秦姨就好像有人花錢僱她保媒拉縴似的,有點急了。那時候人們處物件,老媒婆都要兩頭跑,說些不確定的“回頭話”,讓雙方都有餘地,也不尷尬。“我沒意見,因為她出身貧農、當過兵打過仗,受X教育多年,階級覺悟高、政治可靠立場堅定,思想進步這些就足夠了!”肖區長滿意地說出了當年娶妻的政審標準。“好吧,下午我就給你回信。然後你倆再嘮嘮嗑。”她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那夥人的性格。在這個村,每年一開春,第一家種地是他們家;秋天,第一戶割地的是他們家;第一個送公糧的還是他們家,就連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飯前放的鞭炮,他家都第一個搶先點燃、全村掙個第一響!一年四季,每天清晨是他家的煙筒第一個冒煙做早飯;一旦哪一天煙筒沒冒煙,村民們就會說,老兩口指不定又去唐山兒子家看孫子去嘍!
馮家老大領著二弟及妹夫三個人,快馬加鞭一路翻山又過河,終於在鎮政府機關幹部上班之前趕到了大院,很順利的見到了鎮委書記楊義廣。馮英良把弟弟馮村長編寫的八條“罪狀”上告信,從上衣兜掏出遞給楊書記。楊義廣看後十分生氣的說:“你們是胡鬧還是找死?肖文禮是一區之長,我是他的下屬,你們要我去處理他,他孃的,你們告錯們了。他比我官大,我管不了他。懂嗎?一幫蠢豬,都給我滾!滾遠遠的!”“別罵人呀,那俺們去哪告狀?”仨人不甘心的問。“真你媽的沒文化,到區上、縣裡、市裡,哪都管他,就我管不了他,快給我滾。”楊義廣很得意地把這仨人支走了。
楊義廣是老資格的鄉鎮書記了。原本以為這次成立區政府,區長職務非他莫屬。可萬萬沒想到,縣委派來了肖文禮。因此,他從來就沒瞧上這個娃娃臉的政府區長。從這次試辦農業初級合作社上,就看了出來他有牴觸情緒,有意讓肖區長出醜。所以,並不支援這項工作,不抽掉相關的鎮幹部去配合,只把分管農業的李副鎮長一人派去應付差事。他期待著區裡工作隊出點大事,出點醜,以解自己內心的嫉妒恨。
當天下午,肖文禮與李玉芳被秦老太太給叫到東側房間。之前,秦老太太分別與他們都談了搞物件的事,這會兒真要動真格的了,反而都很不自然。“----你倆都對我說,看對方都沒有意見,那你們談談吧,我去給你們燒水去!”老太太故意躲了出去。“---我看咱倆在一起挺合適的,上級規定的男二十、女十八歲,就可以結婚,我倆現在都已超齡啦,再不結婚都老了!”肖文禮自己覺得沒有文化,不可說的太多。因為他早就知道,李玉芳在部隊時就是文化教員,所以就把有些話憋了回去。“---那咱們也得打個報告給上級審批呀,組織上不批,是不行的。這個報告是你寫,還是我來寫?”她羞澀的說。“你開啥國際玩笑呢!就我這兩把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在難為我吧?我求你啦,你寫吧!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個粗人?”他很自卑的說。
區委書記郝一群,在自己的辦公室接待了馮家三個上訪戶。他看過了上訪信後,什么也沒說,讓他們把信留下,回村裡去聽信。仨人離開後,他讓黃秘書打電話給清河鎮府,通知肖區長一行速回區政府。在那年月,建國初期的條件有限,縣級以下的交通工具十分落後。縣級才配有十幾匹騾馬、而區、鄉鎮級全靠兩條腿步行。連郵政員都是揹著大郵包翻山越嶺跑郵差,到了六十年代初期才漸漸有了腳踏車。
意料之中的事終於發生了。在區委書記郝一群的辦公室,聽了肖文禮等三人的工作彙報後,郝一群十分嚴肅的把上告信“啪'的一聲拍在肖文禮面前。“肖文禮同志,你好好的看看吧,這就是你們去太平河村半個月的工作成績!”肖文禮粗略的看了一遍,因文化問題只看了個大概。就轉身將信遞給財糧助理溫寶喜說;“你給大家念念,省的還得每個人看一遍,你念完了,大家都省事了!”信的大意是肖區長等工作隊,不顧百姓死活,強硬性壓迫農民入社,還威脅老百姓。把老百姓分成兩大等,富戶人家算一等、貧窮人家算一夥,富人家入社,窮的人家入組。還限期三天提意見,過期了就必須按他們的辦。我們代表全村百姓來討說法,我們還是各自耕種自己的土地,讓工作隊儘快撤出村子------。“肖文禮同志,你擅自篡改區委會決議,自作主張偏離縣委的方針、路線和政策,你能負得起責任嗎?在這重大問題變動之前,你為什么事先不請示、不彙報?你的組織紀律性、X的觀念哪去了?現在,人民群眾對你的工作提出了質疑,你的錯誤是嚴重的,你對貧下中農的階級感情和階級立場是冷漠的。這項工作關係到縣委總體佈局,落實X在農村工作的戰略方針地大問題,你懂嗎?
XXX主席指出:‘群眾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又說‘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而你就是這么對待人民群眾的嗎?”郝一群開始上綱上線了,盡其所能地往肖文禮頭上扣大帽子、摔屎盆子。
肖文禮不緊不慢的的說;“郝書記,你批評的對。但是,我要告訴你問題沒有信上反應的,還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嚴重。來告狀的只是馮家派系的人,並不代表全村群眾。這個村在試辦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活動中,存在兩大矛盾。富裕戶不讓貧困戶入社,怕他們來佔便宜,也膈應村子裡那些二流子、散仙、懶漢跑腿子來混日子。而過慣了懶、散、貧生活的人,自由慣了也不願意加入到集體生產勞動的模式。不願意受到制約、管理,所以他們不想出力,還想要從“大幫哄”中撈點實惠。以上,就是出現的兩種矛盾。為緩解這個矛盾,我們區、鎮工作隊開會研究,一致同意分兩步走的辦法,一部分入社、一部分入組。讓他們充分發揮各自的能量,地盡其利、人盡其才,試辦一年後有了比較,就會順其自然的迴歸到了合作社裡來。”本來就狂妄自大、一貫正確為化身的郝一群,本以為自己是一把手,泉水區的太上皇,說一不二的,萬萬沒想到肖文禮在三個助理員面前,竟敢挑戰自己的權威,不給自己面子。他對肖文禮這個大老粗軍人出身、毛孩子般的屬下,竟如此不尊重自己。他覺得他的權勢、威嚴、面子都不允許他無動於衷。郝一群一轉身,把桌子上的茶碗高高舉起,猛勁的砸向地上,破碎的瓷片四處飛濺。“肖文禮,我以區委的名義宣佈,停止你的工作,如何處理你,三天內聽縣委的通知。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郝一群氣急敗壞、指手劃腳的將肖文禮等人趕出了書記室。從此,區委書記與區長徹底翻臉了,一山養不了二虎,而劉助理卻說,這虎只有公來缺少母。
果然,第三天上午縣委組織部幹部科長韓明、幹事王文華兩人及縣委農村工作部的胡副部長、劉助理,前來泉水區分別調查肖文禮與郝一群的矛盾及太平河村試辦農村初級合作社、互助組的經過。組織部的人員分別找了郝一群、肖文禮談話,也找了當時在場的證人莊家旺、溫寶喜、白松禮三個區政府的助理員單獨談了話。然後把所有的談話筆錄整理好,又騎上馬回縣城去了。
農村工作部的胡副部長及隨行人員,卻肩背挎包騎上馬匹前去太平河村調查走訪。他們要求區、鎮、村三級幹部迴避,單獨接觸百姓瞭解全過程。要取得第一手真實材料,這是臨來時縣長文武斌親自安排他們的。韓副部長直接找到了上訪人馮英良等三人面談,又走訪了老X員、老幹部還有部分貧困戶、散仙、遊民等,最後又召開了全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村民大會。傾聽各方的意見,又對合作社、互助組兩種生產方式進行了公開投票。結果是百分之七十三點九的票數是同意加入合作社或互助組。 3
兩個調查組先後返回了縣裡,分別向縣委、縣政府進行了工作彙報。在撤出太平河村前,胡副部長找肖文禮談了話,除了贊同肖文禮在太平河村搞得試點外,並要求他寫一份工作彙報材料,報給縣委辦。並一再強調,這是文武斌縣長的指示。這下可把肖文禮難住了,因為他是“斗大字,還識不了一筐”拿槍桿子的手握不住筆桿子。無奈,他把這項工作交給了莊家旺來寫。採取方法是他主述,他聽記,然後再整理。
被區委書記停了職務的區長肖文禮,既不申述也不上訪。他藉此機會又可以休息幾天,閒來無事,一個人在大街上逛蕩。這一天,他接到李玉芳從清河鎮打來的電話,說組織部已經批准了他們的結婚報告。他一時高興,便毫無目標的順著大街往西走去。“肖區長,你忙呀!”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左右歲的男人。肖區長把臉轉向這個男人,看著他的面相,努力回想著是否認識他。突然,他想了起來,這個人就是鎮上有名的“運動樂”黃葉秋。這人有三十二、三歲,生著一副圓頭大耳朵,平常日子像尊笑面佛,見了誰都會笑嘻嘻的面帶春風、點頭哈腰、一副奴才相。可是,一旦上面來人抓個什么中心工作,或者是來了個啥子“運動”,他就會像變了個人似的,把他忙活、張羅的快要掉褲子了。在這種形勢下,就會跑紅一陣子。他就會不學自通地,吹哨子、敲銅鑼、傳人開會。會場上帶頭呼喊時髦的各種相關的革命口號,來造會場氣氛。此外,還無償地值夜班、看守壞人啦、為上級來的人燒水等等,十分得力。等到中心工作告一段落、運動也結束了,他也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他又是個好吃懶做、愛佔葷腥的遊民散仙。
肖文禮見他一副奸相,便說:“這幾天,你又去哪上告啦?是又缺酒肉錢了吧!”“哪裡哪裡,我還告啥!上次肖區長你批的條子,我已領到了十元錢救濟款,還沒花了呢!我是聽別人說,你要結婚了,我想幫你張羅張羅,出點小力氣還是沒有啥問題的!”“這沒有影的話,你是從哪聽說的?”肖文禮吃驚的問。“哎呦喂!肖區長這婚姻大事咋能保住密呀。前些日子,我去清河鎮二姑家串門,聽說的唄。誰都知道那個姓李的鎮長嫁給了她的上司,區政府的肖區長你了。還說,是你的房東李大山老婆給介紹成的,大夥都等著喝你倆的喜酒呢。”這小子屁顛屁顛的耍著小聰明說了一大套實嗑,不時地表現出他是靈通人士的樣子。“啊!結婚是早晚的事。但不是最近,你就耐心的等待喝喜酒吧!”肖文禮不冷不熱的回應他,然後繼續向西走去。他無意理他,又不想傷了這種人的自尊,這種人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那年代的男女結婚,還沒有法律的約束。百姓間的婚事,都是按祖輩傳下來習俗來操辦,在當地習俗一般都是男子在十七歲、女子十六歲以上,便由一方家長託媒人上門求婚。求成後不久,男方家在適當時機找個“先生”給掐算個日子,大擺酒席招待四鄰、八方親戚。只要村民公認,便是合法夫妻。離婚時,只要有男方給出一張“休書”即可。雙方再婚時,僅憑此書便可以另行結婚。否則,便被四鄰認為是“通姦”、“破鞋”關係。
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官方人士,要結婚的前題是十分嚴格的;男女雙方必須向所在的單位、機關管人事的部門打報告,經過審查批准後有一紙公文為憑,方可為“合法”婚姻。也不用大操大辦,有條件的,去照相館合個影,然後約幾個要好的同事、朋友、友人等,再加上雙方的直系親屬,在新房裡喝茶水、嗑瓜子、吸香菸、吃喜糖、說些賀喜的話,祝賀他們新婚愉快、幸福美滿、早生貴子等等。直到一九五三年春,中央政府才頒佈第一部“婚姻法”。
半個月後的一天上午,肖文禮、李玉芳兩人在縣城新民照相館照完了結婚像,返回了泉水區。倆人剛進秘書室,便被黃秘書給推了出來,並一直推到機關大會議室裡。早就等在這裡的全體區機關幹部,呼喊著祝福的口號、鼓掌聲如雷貫耳。黃秘書把早就備好的香菸、瓜子、喜糖、水果擺上了長條桌上,又把泡好的茶水端了上來。因為區委郝書記在縣裡開會,婚禮便由副區長何禮銀主持。區幹部們的這一舉動,把肖文禮、李玉芳當場給整蒙圈了。他們倆原本不想在近日辦婚禮,更不想在機關單位辦。他們是準備在五一勞動節時,利用休息日、再請幾天假回李玉芳在農村的老家,按當地風俗辦一次婚禮。現在,面對一片好心人所策劃的“驚喜”,也只能認了。
次日早晨,肖文禮、李玉芳夫婦從鎮招待所的臨時“洞房”起床後,簡單洗漱完畢又吃了早飯,肖文禮便去了辦公室。李玉芳也跟他到了辦公室的宿舍,將他積攢多日的髒衣服、襪子、褥單等,清理出一大堆,抱到招待所去清洗。黃秘書不知道此時肖文禮正在農業辦公室瞭解情況,便跑到招待所喊肖區長去接聽縣裡來的電話。李玉芳聽說是縣裡來的電話,知道是有情況,便同黃秘書又回到政府辦公房子找肖文禮。肖文禮接聽電話後,告訴李玉芳,縣委辦李主任通知,讓肖文禮明日上午九點鐘,縣委書記文武斌在辦公室與他談話。
在縣委文書記辦公室,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江偉濤陪談。文武斌書記就是肖文禮當年在部隊時的團政委,多年的上下級關係,讓肖文禮放鬆了許多,沒有緊張情緒,談話也很直白。文武斌書記直奔主題,當場宣佈了;郝一群調到縣檔案局任局長,肖文禮任泉水區委書記兼任區長;副區長項東方任區委副書記;莊家旺任副區長。二是縣委認為太平河村的“兩條腿”走路,試辦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互助組的做法是正確的,是符合我縣當前農村實際情況的,因此,縣委對你的工作是滿意的、方法、路子是肯定的。近日,縣裡將派出相關部門組成的強有力量的聯合工作組,進駐太平河村總結經驗,適時召開現場會,在全縣加以推廣。你們區裡要全力配合工作組的各方面工作,安排好食宿、提供儘可能的方便。三是考慮到,你與李玉芳婚後生活會有諸多不便,決定調李玉芳到縣婦聯任副主任。
沒有多少文化的肖文禮,聽完文書記的宣佈和談話後,激動萬分。滿肚子的感激話不知從哪說,滿腦子的想法啥都說不出來。憋得他立馬站立起來,兩腿立正、右手五指併攏舉在頭間,“啪”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高喊:“保證完成任務”!江部長見狀不僅哈哈大笑起來。文書記是軍人出身,當然知道肖文禮這種動作的真實含義,而江部長覺得肖文禮有些另類。
大山裡的春天來得有些晚。在遼南以及關裡各地,現已是槐花飄香、蟬鳴於枝的初夏景象。而這大山裡的桃花、梨花、杏花、金達萊花才像羞顏半開的少女,綻開紅唇粉腮、笑迎蜂蝶。真所謂“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儘管如此,春天還是來了。終於姍姍來到這彷彿被世人遺忘了的遼北大地,來到了大青頂子山脈下的泉水地域。
一夜間,人不知鬼不覺,桃花紅遍了南山北溝、梨花白了半山坡。一樹樹、一片片,遠遠望去,在豔陽薄霧中,紅似晚霞、白似浮雲,美麗極了、好看極了。在北部的山脈中,野豬出沒虎豹潛蹤,那狹長的松樹坡總是陰森森的,像一個凶神惡煞的面孔讓人望而卻步;這時,也彷彿突然轉憎為喜,變得枝青葉翠,鬱鬱蔥蔥異常鮮活。樹葉一青一黃就一年,一轉眼肖文禮在區委書記的任上,已經工作三年整了。三年來,他帶領全區三鄉一鎮的廣大幹部、群眾,真抓實幹、埋頭苦幹,從當年的互助組、初級社模式的農業生產結構,又加速飛躍到全縣的高階農業社行列。肖文禮也從一個軍人出身的硬漢子,變成了有農村基層工作經驗的年輕領導幹部。
三年來,肖文禮的家庭成員又多了一雙兒女。長子肖武、三歲;長女肖文,兩歲。這倆孩子全都由姥姥看護著,這時的李玉芳又懷著第三胎,已經七個月身孕的她仍然堅持每天到縣婦聯去上班。這三年,縣、區、鄉鎮也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首先是縣裡有了汽車,成立了小車班。六臺蘇式52嘎斯吉普車,齊整整的擺放在大院,十分氣派。再也見不到當年那些馬匹了,經濟形勢大有好轉。泉水區政府也由縣裡撥發下來一臺捷克205型七人座的中吉普,而且是前後加力那種車,非常方便山區道路使用。三鄉一鎮也有了明顯的改變。各鄉鎮都安上了二十門的交換機、村村都通上了電話。鄉鎮都成立了廣播放大站、建立了衛生院、畜牧站、組建了中學、中心小學校。鄉鎮機關在編幹部還都配備一臺“永久”牌腳踏車,方便下鄉使用。這些硬體的配備,大大的提高了機關幹部的積極性和工作效率。
1955年春,肖文禮帶領全區各級幹部響應縣委號召,積極學習、貫徹、宣講XXX《關於農村合作化問題》的報告。掀起了,進一步鞏固壯大高階農業社的高潮。有了明確統一的檔案精神,肖文禮幹勁十足,信心倍增。他不斷的學習各方面的知識,以滿足實際工作的需要。這一年,全國實行了“義務兵役制”。泉水區政府及時組織廣大適齡青年學習這部建國以來第一部兵役法,又到附近駐軍舉辦軍民聯誼活動,年底超額完成了當年的徵兵任務,受到縣委文書記在不同場合的多次表揚。有一次,在縣直機關幹部大會上,文書記講話時,特意說;“泉水區的那個肖文禮,雖然沒有文化,儘管大家都喊他是大老粗,我看他的幾項工作擺佈的很細嘛!很有頭腦、工作思路很清晰嘛!在全縣也是前幾名呀!誰說他粗哇?在座的到有不少‘細幹部’,回顧一下你的工作咋樣?敢和肖文禮比試嗎?------”從此,肖文禮在全縣是名聲大振、風光無限。
當年十月,肖文禮的第三個孩子,也就是次子肖章出生了,這是一九五五年十月。他的戰友跟他開玩笑說,你一年一個孩,可夠豐產的呀!你老婆是鐵人還是機器人呀!他卻笑著回話;“----XXX不是說了嗎,中國的婦女是偉大的人力資源,必須要挖掘這種資源。為我們的事業出工出力-----人盡其才,地盡其利----!”他表示還會生四胎的。
一九五八年九月五日----九月二十日,新華縣在上級指示下,將全縣98個高階農業生產合作社併為9個人民公社。合併後,精簡了大批的區、鄉鎮幹部,全部實現了人民公社化。近幾年來,全縣各級幹部和廣大人民群眾,先後經過了《婚姻法》、《義務兵役制》、《整X》、《肅反》、《三反、五反》、《關於合作化問題》等活動、運動的教育,尤其是開展除四害(蒼蠅、蚊子、老鼠和麻雀)講衛生運動、《整X整社》活動和開展的《大鳴大放、反右派》的鬥爭,即鍛鍊了幹部的領導水平,也提高了人民群眾的愛X愛國的凝聚力。因此,在實行人民公社化的活動中,各項合併工作十分順利。本著“大公無私、立X為公”的思想,泉水區也被撤銷。緊接著,全國性的全民大鍊鋼鐵活動、東北地區的“秋翻地”高潮也鋪天蓋地、風起雲湧、勢不可擋,在遼北省各地,瞬間掀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運動高潮。
撤區並社,一夜間的時差,肖文禮被縣委一張白紙上的油印黑字,給調到了南屯鎮。他發揚部隊上的雷厲風行作風,背上了用了多年的軍被、挎包、水壺,騎上腳踏車,行程九十多里山路、來到了九個鄉鎮之一的-----南屯鎮,任鎮委書記。
現在的南屯鎮,是由原來的四個鄉、一個鎮合併的鎮府機構,直接隸屬縣裡。南屯鎮是一個丘陵地帶,西部是半山區地理環境。北部地接縣城新華鎮42公里,有一條鄉間公路繞行遠方。南屯鎮氣候適宜,具有日照充足、熱量及無霜期均衡、季風氣候明顯,冬冷夏涼、四季分明的特點。全鎮四周山巒疊嶂、中間丘陵起伏。山地面積659平方公里,佔總面積92%、地形為東北、西南、中部高,西北、東南較低,牤牛河兩岸為開闊地。全鎮總耕地面積10,5949畝、山林面積34,5萬畝。全鎮52個生產大隊297個生產小隊,現有人口74,482人。鎮政府所在地南屯大隊,有汽車通往縣城,每天跑一個來回。生產隊的主要農作物是玉米、高粱、大豆、穀子,也有少量的水稻。鎮辦企業有人參場、香菇園、木耳基地、養豬場等。
人民公社化後,實行的體制是“三級所有(公社、生產大隊、生產小隊),隊為基礎”。集體出勞務,記工分模式,秋後統一核算出分值,然後現金兌現分配給個人。從過去的單一農戶、組為單位的生產體制轉型為集體化的,統一分配勞務、統一計劃種植作物、統一管理生產資料、統一分配收益的“大幫哄”的計劃經濟時代。基本上實現了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活幹,啥都不用管、隊長說了算。
幹部的編制出現極不穩定狀態。“八品芝麻官”在合併前,各區、鄉鎮趨於飽和,合併中大量削減,合併後工作一段發現人員嚴重不足。隨著革命形勢的不斷髮展,各公社X委、政府與對上級部門的業務對口單位越來越多。正式在編幹部嚴重超負荷工作,各項工作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對此,各地政府都採取了招聘“半工半農”的幹部,也叫“亦工亦農”人員,上班頂崗。具體做法是從各生產大隊選拔年輕、身體好“根紅苗壯”、未婚、有初、高中文化並具有一定特長的十八歲---三十歲以下的優秀人才,經貧下中農推薦、大隊X支部審查、公社管理委員會批准、最後由公社X委任命才能到公社機關上班。這些人,實行的是幹部管理,半脫產,即在公社機關工作六個月,每月工資25,80元;然後再回到原籍的戶口所在地生產小隊,參加半年的體力勞動,享受社員待遇一律掙工分。由生產隊管理六個月。有的地方,對此種幹部的稱謂不同,也有叫做“亦工亦農”幹部的。無論怎樣,就是沒有任何人,任何機關有個說法會何時轉正、是否給編制。儘管如此,廣大農村青年還都是可望不可及,望梅止渴,渴望能跳出“農門”有個出頭之日。絞盡腦汁、投親靠友做夢都想當“半脫產”幹部。
肖文禮與鎮長項東方最頭疼的是,原有的四個鄉鎮,在編制內的幹部合計是83人,除去一、二把手都調出外,還餘4個副書記、12個副鄉長、4個人大副主席、4個武裝部長。這些個副科級以上的領導幹部,佔著編制數,但是領導編制卻嚴重超編。本來是2個副書記、4個副鄉長、1個人大副主席、1個武裝部長是正常編制,也是完全可以開展工作的。現在是領導太多、人浮於事。縣裡遲遲沒有態度,肖文禮多次請示組織部儘快調整,但就不見下文。實行公社化後,又新增設了多個對口的鎮政府機構,對縣裡各業務單位如:掃除文盲實行業餘教育,(設業教助理)、開展農村文化活動,(設文化站長)、機關賬目分類,(設會計)、抓治安防範,(設公安特派員),成立了共青團委、婦女聯合會,又得配團書記、婦聯主任各一人。這些僅是機關內設機構,並且還在不斷的增設。而在社鎮直屬機關,擴增的機構、部門就更多了,如:廣播放大站、農業站、種子站、水利所、畜牧站、農機站、林業站、糧油供應站、衛生院、中、小學校;哪個部門少者三、五人,多者十幾到二十多人。大部分都是以農代幹或者是代課老師、民辦教師這些人來充實、頂崗。這就給鎮裡在管理幹部工作上,帶來了不少工作量和難度。這些人的性格、脾氣、素質各不相同。
讓他們更加有壓力、有難度是全民大鍊鋼鐵運動。這是一項硬指標,是上級帶有戰略性的嚴肅的政治任務,是全域性性的中心工作。全鎮廣泛發動了學校的師生、員工,農村廣大社員群眾、鎮直機關幹部,凡是有活動能力的男女老少,一律上陣齊參展。體力好的男人到山上找鐵礦石;婦女兒童在村子裡翻找破銅爛鐵。各地都以村、屯、單位為主,土法上馬搭建鍊鐵爐具,四處冒煙鍊鋼鐵。這就是當年極具有一定愛國色彩的“三面紅旗”(即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運動。無論是誰,凡是不擁護、不參加、不響應的人,就會被扣上“右派分子”的帽子。然後被有組織的進行批鬥、遊大街,定為反革命分子受到管制,被施行無產階級專政。
廣大人民群眾的勞動熱情,愛國熱情空前高漲。滿懷激情戰鬥在大鍊鋼鐵第一線。他們用革命的大無畏精神,戰天鬥地奪高產,煉好鐵出好鋼,日日夜夜鍊鐵忙。人們在廣播、口號、標語的鼓舞下、在紅旗如海歌如潮的推動下,自覺的把上級的各項指示化為自己的行動。紛紛把自家祖上傳下來的破銅爛鐵、舊鍋、鐵車部件、鐵鍬鐵鎬、三齒鉤子、二齒耙子、破鐵通、舊水筲等,凡是與鐵、鋼能沾上邊的東西,全都無償捐獻出來。由各種各樣的小高爐進行鍊鐵。
與此同時,秋翻地的高潮也同步進行。這就是“大躍進”的年代的步伐、數度。當時的口號是;“跨黃河,過長江,趕美國超英國!”全民性的秋翻地,口號是“深挖一鍬土,一畝頂二畝!”那年代,最時興的就是喊口號、貼標語、插紅旗。不知是哪個文人,他的腦袋瓜子就是好使,不管啥時候、啥運動,他都會整出若干條的口號、標語來,這些個東西,把人們弄的個個像吃了精神鴉片似的,渾身上下有使不出來的力量,爆發力十足。上級怎么說,下面的人就會毫不打折扣的去做、去執行、去完成。現實的情景真的體現了人民公社好的無限生機和力量。勞動之餘,田間地頭乃至出工、收工的路上,青年男女社員都會情不自禁的唱出:
公社是個常青藤,社員都是藤上的瓜,
瓜兒連著藤兒啊,藤兒牽著那個瓜啦,
藤兒越壯,瓜兒越大,藤兒越肥瓜越甜---。
這人人都朗朗上口的時髦歌聲。在當時,人們的唯一希望就是集體富裕,以社為家。在那一片片秋收後的農田裡,紅旗似海,歌兒如潮。各種樣式的標語牌林立,各色的彩旗迎風飄舞,各地不同口音的口號聲發自肺腑的噴發出來,廣播喇叭一個勁的播發著表揚稿件;什么張老三連續挖地一上午不歇著;----李老四舍小家為大家,把家裡的兩把鐵鍬全部捐出來給了挖地大軍使用;---王二麻子挖地累的掉了褲子;----高老五小隊長累的嘴起泡、腿打摽、尿黃尿、睡不著覺、半夜起炕嗷嗷叫---。盡其鼓動優勢,給參戰的群眾以精神食糧、打氣、充電,發揮了較大的作用。
在沒有機械化的年代,人們用最原始的勞動工具---鍬、鎬,一米遠一個人,排著長長的一字隊形,人牆似的一鍬一鍬將熟土翻下去,將生土翻上來。官方稱;這就是換土。好處是秋翻地能使病蟲害凍死;二是鬆一下土,能增加糧食產量的幅度。當時,有一個老農說,這么翻得土地,生土翻上來了,地發涼,莊稼肯定減產。結果他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分子,在批鬥中群情激憤,不知被誰將其肋巴骨給打折了三根。多年後的科學論斷和實踐證明,這老農的說法是對的。然而,給他平反是不可能的,為啥?你明白。像這種事,時有發生,很是平常。最常喊的口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這場秋翻地運動,規模廣泛、聲勢之大,在全縣歷史上罕見。縣直機關各單位、各社、鎮、各生產大隊、生產小隊,公社直屬機關各部門,停產停工和停課。無論男女老少,上到柱棍的、下到懂事兒的,能參戰的去前線、不能參戰的搞宣傳。做到人人出力,個個受教育。見面說話離不開“秋翻地”、吃飯睡覺想著“秋翻地”,一切為了“秋翻地”。一直折騰了十五天才息鼓收兵。在運動中,各群團組織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和應有的作用,婦女聯合會為配合X的中心工作,成立了“半邊天戰鬥隊”、鎮團委成立了“青年突擊隊”、武裝部組織基幹民兵成立了“敢死隊”、鎮教委組織中小學文藝骨幹,成立了演出隊為“一煉一挖”運動大軍開展戰地匯演,衛生院的醫護人員組織了“戰地救護隊”服務在第一線。人們的思想、行動空前的高度統一。
肖書記的這種帶有軍事色彩的地方活動,深受同是軍人出身的縣委文書記高調肯定和推廣。全縣現場會在這裡隆重召開,肖書記說:“大鍊鋼鐵、大搞秋翻地這兩項運動,上級明確要求,必需深入發動廣大的人民群眾積極參加。充分調動他們的主觀能動性,發揮他們的巨大能量和潛力,全民齊上陣人人爭先鋒,為奪取這兩項運動的最後勝利,南屯鎮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取得了相當大的成績。肖文禮同志,組織能力、領導能力、協調能力是不可否認的。他工作認真負責,敢於創新,落實縣委決議、號召,態度堅決、行動果斷、碩果輝煌!是值得全縣各級幹部認真學習的。
緊接著,上級又下來新的指示,要大搞一次幹部與群眾“魚水關係”的再教育活動。各級政府的幹部要深入農村,與廣大的貧下中農群眾實行“同吃、同住、同勞動”三同活動。響應偉大領袖XXX的號召:“--人民群眾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肖書記、項鎮長經過一番研究,將全鎮分成四大片(按地理方位),一般幹部包生產隊、副職領導包生產大隊、X委成員的副職領導包片。規定,每個幹部每月駐村二十天以上,特殊業務、會議情況除外。要求下鄉幹部一律自帶被褥、洗漱用品、簡單換洗衣服、藥品等。一律吃派飯,每人每頓交四兩糧票一角錢人民幣。
正式的國家幹部吃的是“皇糧”,憑著糧食供應簿到糧店就可以支取糧票。而那些“亦工亦農”半脫產的幹部,麻煩事就太多了。為了換取糧票,先從家裡把皮糧拉倒十幾裡外的糧庫去檢斤、驗等級、化驗水分、開票、皮糧換算細糧、最後才可以拿到地方糧票。還得在機關財會處預支當月的工資,再到供銷社櫃檯兌換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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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鎮機關幹部、鎮直屬機關幹部合計129名,編制內的95人,以農代幹34人。肖書記以前期的“精神食糧”為動力,抽調80%的幹部投放到一線生產大隊、小隊去“三同”。這樣,全鎮每個小隊基本都有一名鎮幹部在同人民群眾搞“三同”。鎮機關只留秘書、財會兩人守攤、接聽電話、處理業務。鎮直機關也只留一人看家,應付業務。這樣做,既可以給他們壓擔子、又可以出工作效率,也鍛鍊了幹部們的工作能力。更突出的落實了上級提出的“多快好省”的建設社會主義的總方針。
肖書記經過半個多月的工作實踐,經過與生產隊社員座談,廣大社員一致叫好,反映強烈。這更加激起了他的信心,他深感當初的抉擇是對頭的、及時的、正確的,更是完全必要的。他決定總結一下這段工作,寫個材料,報縣委。可苦於自己文化水平有限,只能求助包村幹部、婦女主任姜小蘭。可是,姜小蘭聽說後表示:“肖書記呀,雖然我是中專畢業生,可是我學的是醫學護理的呀,哪會寫啥材料。要不這樣吧,跟中學聯絡一下,借調一位語文老師來寫,啥事都解決了不是!”她眉飛色舞的看著肖書記。“哈哈--,我這腦袋,真臭啊,我咋就沒有想到這個方面上吶!”肖文禮說。
二十二歲的姜小蘭,從縣人事局分配到鎮機關工作已有一年時間了。她中專畢業、未婚,長相普通不超群,父母都在鄉下務農。她這次下鄉包隊,是由項鎮長統一分配的與肖書記倆人包龍灘大隊。因肖書記常去縣、或回鎮開會多,所以,基本上都是姜小蘭一人在頂崗包點。她年輕、性格外向,有朝氣又很隨和,當地的貧下中農都很喜歡她。
鎮中學的語文組老師有三個。是東北師大還有四平師院的畢業生,都是參加工作五年以上的教師骨幹。校長接到電話後,不敢慢待,想到這是鎮委書記的欽差,又是學校的臉面大事。便把仨人中最優秀的東師大畢業生、語文組長李文友派到了肖書記包村的龍灘大隊。經一番自我介紹後,肖書記提出了幾個方面的要求,並在時間上要求兩天內寫完材料,做到能一次性上報到縣委。又囑咐大隊書記給李老師安排最好的食宿、召開各階層的不同型別會議、座談、走訪等,凡是李老師需要的事,一律開綠燈,提供全方位的服務。
說起這個大隊書記武安陽,的確算得上南屯鎮的一個人物。論家庭出身、個人成分,他比貧下中農還苦、還低人一等---僱農出身。貧下中農只算是半無產者,黃金無假,他武安陽是個十足成色的無產階級。歷次運動,怎么審查“五服三代”,他連父母都沒有出處。他不知何年何月從何處,又被何人把他弄到了這南屯鎮。更不用查他的爺爺、爺爺的爹了。很自然的就沒有三叔二大伯、七大姑、八大姨了。他的政治歷史清白、社會關係不復雜,真乃是“小蔥拌豆腐,一青二白。”在當時,那是最香的香餑餑,可靠的可以上天、可以出國。可惜的是;駕飛機他沒有文化、出國他又不認識洋文,聽不懂外語,連國語說的還磕磕巴巴。他常常悔恨自己命不好,出生在舊社會,從小就蹲破廟、住祠堂長大。土地改革那年,才二十多歲的他,在南屯鎮北山的寺廟裡打鑼,已近五年多的時間了。他在寺廟裡打雜、跑腿學舌、燒茶倒水、掃院子、打柴護院等。每天看著長老們的臉色行事,頗為苦心費力。當然也少不了挨些莫名其妙的冷巴掌,遭遇一些突如其來的明拳暗腳,受些皮肉之苦。他在翻身農民訴苦大會上,聲淚具下的控訴:“嚼的是淚水飯、喝的是苦膽湯、腦殼被人家當做木魚敲、脖頸給人家當做板凳坐,窮的十七,八歲時,破褲子還露出半個屁股蛋子,想上吊都找不到一根繩子。
當年,武安陽被工作隊定為了“土改積極分子”。本來,依據他的條件,完全可以出息成一個穿制服、口袋上插金筆的“同志'的。但是,這個剛從人下人翻身做了人上人的武安陽,沒有經受住考驗,在階級立場這塊光潔瓦亮、照的能見人影的大理石臺面上跌了一跤。土改工作隊派他到本鎮一戶逃亡地主家,去看守浮財,他卻失足落水,一頭栽進了象牙床,與逃亡地主遺棄的小姨太如魚得水。彷彿這才嚐到了“翻身”的滋味,先前,對小姨太這流人兒正眼都從來不敢看一眼,如今卻被自己佔有、取樂、盡興兒。他的這種“翻身”觀,當然是不被人民政府的政策所允許的,工作隊的紀律更是禁止的,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那個姨太太因為向“土改積極分子”使“美人計”,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武安陽的“土改積極分子”也失去了升格為“同志”的美好前程。否則,武安陽今天可就不是大隊書記了,起碼也是個坐吉普車、管幾十萬人口的縣團級了呢。
武安陽在工作隊面前痛哭流淚,自己掌嘴巴子,打的兩邊嘴角都流出了血。工作隊念及他苦大仇深,悔過懇切,才保住了他的僱農成分、“土改積極分子”的身份。“勝利果實”還是給他分得了相同的份額。他分得了四季的衣褲、全套的被褥、兩畝旱田地、一畝水田地,還分得了鎮街正面的兩間紅磚瓦房。他唯獨忘記了,要求也應當分給他些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