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為奴為夫為魔王
作者:青樓小七
排版:色中色大叔
內容簡介:
艾薩大陸——一片萬物生靈共存的富饒土地,在這片廣袤得不可想象的陸地上,人類、精靈、矮人、獸人、巨魔、甚至是龍族,所有的族類享受著大陸和天空的賜予而繁衍生息。可自艾薩大陸存在之日起,種族之間便爭鬥不斷,就連各個種族內部也常因為土地食物等等資源而開啟戰端,整片大陸都曾因為戰亂而遍佈血與火……
【第二部】
第01章、
“你我主僕關係到此為止,以後再無瓜葛,我要離開了,你不用跟著我,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我已經恢復了大半實力,不再需要你了,我也不想帶著你這么個累贅,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留在流源城還是回河羅郡城都隨便你……”
“不要想著來找我,你應該清楚,只要我不願意,你是絕對見不到我的,我…我走了。”
藍葵那寥寥幾句話,就像一根根冰凌刺進阿易的心臟,他渾渾噩噩之間,腦海裡充斥著那些令他絕望的聲音,那片無可撼動的光幕,以及那毫不迴轉的身影。
他此時半夢半醒,在夢裡,自己彷彿被人扔進了一個冰窟窿,周圍是一片黑暗,來自心底的寒意冷得他不住地瑟縮發抖。他莫名地回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冬天,因為不小心打碎了村長的一套粗陶茶具,就被罰了兩頓飯,還得在院子裡睡一夜,那一夜漫長得可怕,隆冬時節的風刀霜刃把他的手腳凍得僵硬刺痛,子時還沒到,他已經連抖抖身子稍微禦寒都無法做到,只能像只松鼠一樣蜷縮成一團,死命地裹緊自己的破棉衣。
到後半夜時他實在凍得受不了了,無可奈何地想到,村長屋子裡那么暖和,那靠在村長屋外肯定也能暖和一些,就手腳並用,好容易爬到村長屋外的牆邊,可惜冰冷的石牆並不能溫暖他,但他還是天真地覺得,屋裡的炕火透過石牆傳出來了一些,稍微緩解了一下刻骨的寒意。
從那之後的每一個冬天,別的僕人幹活都是縮著兩手,能拖則拖,能呆在炕上就絕對不出屋,只有阿易還是勤勤懇懇地拾柴挑水,彷彿完全不怕冷似的,只因為再沒有什么時候比那一晚更冷更難熬。
然而現在他覺得那晚的忍飢受凍其實不算什么,因為雖然當時痛苦萬分,但只要一想著再熬幾個時辰,熬到天亮,就能回自己屋裡,躺在溫暖的火炕上,喝熱粥,吃烤餅,頓時就覺得有了希望,這小小的念想支撐他活了下去。
可藍葵的話給他的就只有黑暗,沒有留下一絲希望,他在各種迷迷濛濛的夢境中沉浮了許久,當那道白色的身影最後一次消失的時候,他也驟然驚醒,渾身冷汗,下意識地哭喊出聲:“主人!主人!你不要走!主……”
睜開雙眼之後,四周奢靡的陳設和濃郁的香氣讓他有些迷茫,但還是很快意識到這是尤伊的寢宮,自己正躺在尤伊床上,此時剛一甦醒,就覺得心口處說不出的難受,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震出胸膛,隨之而來是撕裂般的劇痛,好半天都不能平息,這讓他只能拼命地喘氣,勉強緩解這令他窒息的痛苦。
床邊的兩個侍女見阿易甦醒,都面露喜色,其中一個趕緊拿來溼巾為阿易擦汗,另一個則有些擔憂地地輕撫阿易的胸膛,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阿易才漸漸平復了喘息,只是已經淚流滿面。
他的神智稍微清醒,就聽見臥室外,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訓斥著誰。
“王宮養你們有什么用?現在只是讓你們把他救醒你們都辦不到,真是一群廢物!”
尤伊氣急敗壞地指著三位跪伏在地的皇家醫官,兩道柳眉被怒火高高揚起,咬緊銀牙呵斥道。
昨天晚上她等到快亥時都沒等到阿易,頓時大發脾氣,派了一隊侍衛全副武裝地去阿易家“請”他,準備把他五花大綁綁進王宮來,再給他點苦頭吃。
然而侍衛送來昏迷不醒,滿嘴是血的阿易之後,她整個人就如遭雷擊,什么也顧不上了,抱著阿易呼喚個不停,眼見得不到回應之後,忙不迭地派人去傳皇家醫官,在醫官來之前,她就已經慌得哭成了個淚人。
醫官的診斷是心脈受損,氣血淤塞,因情志起伏劇烈而引發的昏迷,對症制好藥之後,尤伊親自喂阿易吃下,然後便惴惴不安地抱著阿易睡了一晚,指望他第二天一早就恢復如初。然而第二天早晨阿易還是怎么叫都叫不醒,面色也越發難看,尤伊嚇得六神無主,只好再請醫官來診治。
“殿下……老朽開的藥昨晚應該已經奏效,可能只是各人體質不同,所以還沒能甦醒……殿下不妨再等上半天……”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醫官惶恐道。
尤伊一聽,怒火更甚,隨手從一旁的博古架上拿起一塊玉璧,狠狠摔在那老醫官的面前,砸得滿地的碎玉塊,發洩自己怒氣的同時,再度呵斥道:“昨晚就說半天就能醒,現在又是半天!我不管,你們再去想辦法!再去開藥!一個時辰之內,我要看到他醒過來,不然你們這些廢物都要被處斬!快去!去啊!”
尤伊說完,又拿起兩隻翡翠盤砸在他們面前,三位醫官都嚇得瑟瑟發抖,正準備退下去商議醫治方法,臥室裡的兩個侍女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出來向尤伊稟告,尤伊一聽說阿易甦醒,連忙奔進了房裡,留下三位醫官面面相覷,但還都不敢離開,生怕待會兒裡面那位貴人又出什么狀況,公主遷怒於他們,只好待在那兒聽候差遣。
尤伊進了臥室,見阿易甦醒過來,總算安心了一些,但又看見他滿面是淚,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頓時心疼得要命,連忙伏到床邊,緊緊挽過阿易的腦袋,帶著哭腔急切地道:“你…你這該死的…該死的奴隸…你…你嚇死我了……”像是害怕他再次昏迷似的,尤伊不住地在他臉上摸來摸去,“怎么樣?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的臉色好差,我去叫醫官來……”尤伊滿臉擔憂地看著情郎的面容,正準備去傳醫官時,卻被阿易一把摟住。
阿易一見到尤伊,心裡的苦楚和難過彷彿找到了宣洩口,竟抱著她慟哭起來,剛喊出“主人”兩個字,就哭得說不出話來。
尤伊被阿易的悲泣弄得慌了神,連忙順撫著他的背脊,柔聲安慰道:“阿易…沒事,沒事的,別哭…主人在這裡呢,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說,無論什么事我都能幫你解決,快別哭了……”愛人的悲傷輕易地感染了她,尤伊也無法自已地跟著小聲啜泣。
兩人哭了一會兒,阿易才勉強止住哭泣,斷斷續續地抱著尤伊訴說:“主人…主人…主人她…她走了…她不要我了……”說完又忍不住嗚咽起來。
尤伊大惑不解,急切地問道:“你胡說什么呢?我不是在這兒么?我沒有不要你啊。”尤伊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道,“阿易,你是不是做了噩夢,夢見我不要你了?”
“不是…不是的,我的主人…不是…不是你……”阿易嗚咽著搖頭。
尤伊剛剛舒展一些的眉頭又緊蹙起來,她沉聲問道:“你…你在說什么?你的主人不是我?那還能是誰?”阿易的變化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語氣也變得冷冽。
阿易呆呆地答道:“我的主人…是…是…不對…主人不讓我說她的名字的……”
尤伊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但還是強壓下心頭的疑雲,先傳來了醫官為阿易診察一番,得知並無大礙,阿易的心脈已經恢復如初,只需要多加休息之後,才屏退了醫官和侍女,開始細問有關阿易那個“主人”的事。
阿易本來就不會說謊,此時尤伊問什么他就說什么,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尤伊的面色已經越來越難看,看向阿易的眼神也越來越複雜。
對於阿易並非什么望族子弟而只是一個山村孤兒這一點,尤伊還算可以接受,她並不怎么在乎阿易的身份,只是對於他的欺瞞大為氣惱,而對於阿易的“主人”,她更多的是震驚,高階修行者尤其是法師可以靈魂出體她還是知道的,但萬沒想到自己愛人的體內就附著這么一個鬼魂一樣的東西。
“你之前找我求聖木靈果,就是為了給那個女人重塑肉體?”尤伊皺著眉頭問道。
“是…是的……”阿易點了點頭。
“你當時不是說,那是要給你老師的么?”尤伊疑惑道,她當時戴著定言石,阿易撒不了謊。
“當時…主人…主人說,她一直在教我修煉,教我戰技,算是我的老師,這樣…不算撒謊……”阿易面色黯然了許多,現在他一提起藍葵就覺得心裡陣陣刺痛,甚至開始萬分後悔,不住地暗想,如果自己沒有取來聖木靈果,主人也就不會離他而去了。
“這女人…真是狡猾,竟然耍這樣的花招……”尤伊恨恨然地道,隨即滿面幽怨地望著阿易,“我以為…以為你從來…從來都只會對我說真話…結果…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她一向最恨別人欺騙她,原以為阿易對她句句真心,現在這樣的實情,讓她覺得身心疲倦。
阿易看著尤伊那雙淚光盈盈的眼睛,心裡說不出的愧疚難過,抱住尤伊抱歉道:“對不起…尤伊…對不起…我…我不能違背主人…我不能……”
尤伊不等他說完,就掙扎著推開了他的雙手,扇了他一個耳光,紅著雙眼質問道:“什么不能?為了那個女人,你就能……”話剛出口,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切地握住阿易的雙肩,有些不願相信地問道,“我問你,那天晚上…你說…說你最喜歡的人,其實…說的是你那個主人,不是…不是我?”
阿易只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說了個“嗯”字,尤伊那張豔麗得不可言說的面容瞬間就卸去了大半的光彩,小巧的檀口微微顫抖,整個人彷彿被魔法凝結在了某一刻。
阿易卻沒能感受到尤伊的心緒,只是拉著她的雙臂哀求道:“尤伊…你能不能幫我找我主人……”他似乎不認為這樣拜託有什么不妥,只覺得自己和尤伊親密無間,她一定會幫自己的,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發現尤伊臉上悄無聲息地流下兩行熱淚,連忙幫她擦淚,急切道,“尤伊?你…你怎么哭了?”
尤伊勉強回過神來,死死地咬了咬牙,忍住淚水,像是不甘心似的,顫聲問道:“阿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留下來…和我在一起,不要再去找你那個主人……”尤伊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充滿了迫切的期待,儘管已經知道,在阿易心裡,自己不是最重要的,但她還是狠不下心來拋舍這個愛人,她相信阿易是真的很喜歡自己,這一點無從作假,既然現在那個女人離他而去,她就想再給阿易最後一個機會,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第二個選擇,你去…你去找你的主人,再也不要來見我,我是不會幫你去找她的。”
阿易皺緊了眉頭,疑惑道:“這…尤伊…為什么啊?你為什么…不肯幫我?我們不是……”
“為什么?那我告訴你,以前…所有騙過我的男人,我都會把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也就是對你…我才這么寬容……”尤伊麵色悲慼地撫摸著阿易的面龐,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裡盡是無奈和哀愁,“快選吧…要和我在一起…還是…還是去找她?”
阿易看著尤伊那難過的神情,只覺得一陣陣心疼,想要抱住她安慰一下,也被她推開老遠,然而他只思索了片刻,就做出了選擇。
他握住尤伊的小手,滿面愧疚地望著她道:“尤伊…之前…我騙了你…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說謊了……”尤伊聽了,面色略微緩和,“可是…尤伊,我還是…還是要去找我的主人,沒有主人…我…我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見不到她…聽不到她…她不在我身邊…我…我好難過……”阿易低著腦袋喃喃道。
尤伊愣在一旁,眉眼漸漸低垂,片刻之後,也不理會阿易,徑直起身走出臥室。
阿易呆坐在床邊,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四名黑甲衛兵忽然闖入,其中兩人架起阿易就往外走,阿易自甦醒之後就覺得身體虛弱無比,此時根本沒力氣反抗,只能任由衛兵把他拖到寢宮的正殿。
尤伊就坐在正殿主位的一張狐裘象牙座上,背對著阿易和四名衛兵,冷聲吩咐道:“把他扔回他家去,讓他休養三天,三天後,將他趕出流源城,到時再給十二城門吏發通牒,今後禁止這個人踏入流源城半步,去吧。”
四名衛兵齊聲應諾,阿易卻十分驚慌地大喊道:“尤伊!這…你為什么…為什么要……”以後禁止踏入流源城,豈不是以後都不能見到尤伊了,一想到這裡,阿易就越發急火攻心,拼命地掙扎扭動,大聲呼喚著尤伊,可尤伊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揮了揮手,四名衛兵就把阿易拽出了她的寢宮,直奔王宮正門而去。
阿易被帶走之後,尤伊一聲令下,寢宮裡的侍女們便悉數離開,將宮門緊閉,等到偌大的宮殿內只剩她寥寥一人的時候,她才猛地起身,將手上那條白金手鍊一把扯下,細碎的金屬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她也完全沒在意,把那顆淡金色的定言石狠狠摔在地上,定言石並不比普通玉石堅硬多少,瞬間粉碎了滿地。
尤伊看著那些淡金色的碎屑光芒閃爍,幾個呼吸之後,就都變成了死寂的灰色,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沒來由回想起一些往事,當初母后把這串奇異的手鍊送給她時,她真是高興壞了,那時她還只有十二歲,即使容貌還沒長開,身邊也已經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追求者,她母后怕她受矇騙,就把定言石送給了她。
當時她還十分調皮地問母后,有了這顆定言石,父王是不是從來都不敢在她面前撒謊呢?
她母后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摸著她的腦袋說:“不,你父王也經常對我撒謊,只不過,知道我有定言石之後,很多事情他都會瞞著我,或者胡亂搪塞過去……”
她當時還很不明白,她的父王只有自己母后這一個女人,對母后的寵愛也是無以復加,這樣的忠誠恩愛,為什么還會欺騙母后呢?
直到某一天,王宮裡多了一位新的王妃,她才彷彿明白了什么。
眼看著母后漸漸被冷落,那位王妃卻和父王朝夕相處,甚至還生下一位王子,某一天,尤伊忍不住怨氣十足地向母后發牢騷,說自己討厭父王,明明父王以前還曾經承諾過,要一輩子只寵她們母女倆的,現在這些都變成空話了。
當時她的母后只是笑了笑,挽起她的小手,摸著她手上的定言石手鍊,目光深沉,答非所問地道:“尤伊,男人難免會對女人撒謊的,不過,母后希望你以後,能遇到一個不欺你不瞞你,又始終真心愛你的人,那樣,你會比母后幸福得多……”
她清楚的記得,母后當時眼角有淚光,卻不願讓她看清,轉身便抹了眼睛。
尤伊沒來由地追憶起自己母后說的話,便失魂落魄地跑到寢宮的偏殿,裡面供奉著她母后的遺像,那畫像上的女人衣著華貴,眉眼秀氣,和所有看著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唇邊掛著溫暖的笑意。
尤伊半蹲在遺像前,有一句沒一句地向母親傾訴自己這些天的苦樂悲歡,告訴她,自己已經遇到那樣一個人了,可是還是不幸福……然而看著那張柔和的面容,說著說著,便再也承受不住,像個小姑娘一樣,把臉埋進臂彎裡,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宮殿裡放聲號哭……
第02章、
夜色闌珊,窸窣的蟲鳴聲反而使世界更加寧靜,此時的阿易更是沉寂得如一潭死水,他已經在自己房裡悶坐了大半天,不說話,不走動,不飲不食,不見任何人,其間即使莉奴蕾奴來探望,也被拒之門外。
這兩天發生的事,把他尚且淺嫩的心智折磨得千瘡百孔,先被藍葵拋棄,再被尤伊拋棄,起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剛被衛兵扔回家時,他甚至痛苦得拿頭撞牆,直到流血流到頭暈目眩才倒在床上。
他苦思冥想直到黃昏,才略微想通一些事情。
自己的確是欺騙了尤伊很多,還利用她為自己取來聖木靈果,她生自己的氣是應該的,而且,她問自己是要留下來陪她還是要去找主人,自己選了後者,她肯定更為氣惱,才要把自己趕得遠遠的,再也不想看到自己。
一想到此,阿易就覺得心裡發苦,恨不能馬上去乞求尤伊的原諒,他不想以後再也見不到尤伊。
然而更讓他悲痛的是藍葵,就那么果決地把他阻擋在身後,再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孤兒,在這座龐大得無法估量的流源城裡,沒有愛人,沒有朋友,沒有依靠,他突然非常想回河羅郡城,回到自己的姐姐和母親身邊,回到自己真正的家裡。
再度變得迷茫空洞的他,糾結了大半天,思考自己接下來到底應該怎么辦?應該做什么?應該往哪裡走?應該去找誰?一直以來,他都從未自己做過這樣的決定,此時他就像個初入人世的孩童一樣,焦慮而不知所措。
直到晨光微啟,他才最終做出決斷。
思索了一夜,他心底最深處的聲音告訴他,他還是必須要去尋找主人,一定要先找到主人才行。
過去主人只是和他分離幾天,他就會神不守舍,對於藍葵的依賴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只想時時刻刻呆在主人的身邊,現在他被主人拋棄了,其他事情都可以先緩一緩,必須先找到主人,自己的心才能安穩。
打定主意之後,阿易眼前的迷霧才算被撥開,整個人的精神也回覆了不少,以他的體質,儘管一夜沒睡,又大大小小受了些傷,現在也沒感覺多難受,額頭上的創口早已止血癒合,去廚房草草吃了些東西之後,就開始收拾行囊。
他估計自己暫時是沒法再回流源城了,就把自己所有的細軟全帶上,只給蕾奴和莉奴各自留了一個裝著五萬金幣的空間袋,他雖然還買來了十多個女僕,但和這兩個妖精比起來還是差了太多,所以這許多天下來,他一個都沒碰,自然也沒什么感情,便只給蕾奴莉奴留了安家的資財,隨便她們處置。
兩個女奴知道阿易要離開,都哭著央求主人帶他們一起走,可阿易滿心想著自己的主人,蕾奴莉奴的體能和常人沒有大區別,帶著她們一定會拖慢自己的行程,為了早一點找到主人,阿易已經什么都顧不上了,只能狠下心拒絕了她們,就連她們說想要最後再服侍一次主人,阿易也沒答應,他現在沒有半點旖旎的心思,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尋找藍葵這一件事。
安排妥當之後,阿易就匆匆出發,誰知還沒邁出家門,他就猛地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他究竟該去哪裡找主人呢?
他之前腦筋全用在糾結各種決定上,還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在院子裡想了好一會兒,終於回想起來,主人過去經常和他提起飛炎城的事情,也許主人就是曾經住在飛炎城,去飛炎城也許就能打探到主人的下落。
阿易像是看到一線曙光似的,連忙出門跑去街上的一家雜貨鋪買了兩副飛炎帝國和流源帝國的地圖,目不識丁的他還多給了那老闆十個金幣,讓他幫忙解釋地圖上的標示,把東南西北地形路程和飛炎城的位置全都弄清之後,再用自己的方式做了各種簡單的記號,這才弄出兩副他能看懂的地圖,萬事俱備之後,他就一路疾行直奔城門而去。
然而就在街邊的一條小巷中,藍葵倚在牆邊,滿面愁容地看著他拿著兩張地圖上下襬弄,風風火火地往東城門而去,不禁長嘆一聲。
“明明說了不要來找我…這個蠢材…真是無藥可救……”
在阿易迷茫而不知前路的時候,其實她也同樣困擾,她既想讓阿易和自己在一起,又怕仇家尋來連累到他,想一走了之,又對這個單純懵懂的呆子牽心掛懷,彷彿置身於一處死衚衕,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所在,憂心一夜之後,她才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從今往後,她都默默地生活在阿易身邊不遠處,以她的能力,就算站在阿易面前,想要不被認出來甚至不被發現都再簡單不過了,這樣即使被尋仇也不會牽連到阿易,而當阿易有麻煩時她也能暗中幫忙,做出這樣的決定後,她便一直沒有走遠。
昨天她見到阿易被幾個衛兵趕出王宮,略一猜想,就知道那位公主肯定從這個直舌頭嘴裡問出了一切,和他恩斷義絕了,為此忍不住在心裡把這個呆子罵了幾十遍,現在錦繡前程也全沒了,自己還要為他的未來操心。
然而她思前想後設計了一晚上,正準備悄悄把阿易引導回河羅郡城安穩度日時,就發現阿易開始打點行囊,安排家事,然後去雜貨鋪買前往飛炎城的地圖,這實在是明顯不過,他還沒死心,想去打探自己的下落。這就讓藍葵頗感無奈了,飛炎城她是絕不敢再回的,萬一阿易進了城之後提起和自己有關的事,被那些人察覺到,後果不堪設想。
藍葵氣憤地捶了捶牆,不動聲色地跟著阿易往東城門而去,她要想辦法阻止這個蠢材。
阿易出城之後就去了東邊不遠處的御騎所,流源城裡騎士極多,然而城中是禁止平民牽郗坐騎入內的,所以騎士們和一些富人會把自己的坐騎寄放在城外的御騎所裡,支付費用讓御騎所代為照看,阿易的那條紅龍也在其中。
阿易出示了寄放坐騎的憑證後,就把紅龍領到了城外的空地上,來往的行商見到這頭巨象大小的龍類都嘖嘖稱奇,阿易則一邊撫摸著紅龍頭上的鱗片,一邊不自覺地出神。
這條紅龍是尤伊親自去城中最大的拍賣場為他買來的,當尤伊笑眯眯地牽著這隻龐然大物到他面前時,他驚喜得差點跳起來,抱著尤伊的臉蛋就是一口,然後就拉著她一起上了龍背,紅龍那對風車葉似的翅膀一扇,就把他們帶上天空,兩人就在流源城上方數百丈的高空裡盡情飛馳,周圍只能聽見巨龍揮翅的聲音,呼呼的風聲以及對方的耳語,這種氛圍讓他倆都覺得美妙極了。
如果不是差點被城防軍的魔導炮彈打中,他倆可能還會在高空上好好纏綿一番,原本流源城上空就是禁區,即使是皇家騎士團成員也不能在此以坐騎飛行,然而尤伊為了和阿易在天上嬉戲,根本不在乎這些規矩,之後還因為好事被壞,把發出炮彈的城防軍小隊長找來,狠罵了一頓之後扣了他一年的俸祿。
阿易看見自己的紅龍,就忍不住想起和尤伊在一起的各種美好,嘴角不自禁地咧開笑容,但隨即臉色又黯淡了許多。
“尤伊對我…真的很好,我太對不起她了……等找到了主人,一定要再回這裡,不管尤伊多么生我的氣,多么不想見我,我也會好好道歉,求她原諒我……”阿易暗暗決定之後,使勁晃了晃腦袋,準備跨上紅龍的背脊。
然而倏忽之間,阿易就感覺一座大山從天而降,將他重重地壓倒在了地上,他本能地想要支撐起身體,卻發現四肢完全挪不動分毫,面部五官因為掙扎而扭曲成一團,正驚疑不定間,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嗯?那個女人呢?她怎么沒有附在你身上了?”
阿易根本抬不起頭,只能感覺到有兩股讓人遍體生寒的氣息在自己身旁憑空出現,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就被一束無形的力量給提拽起來,這才看清,是兩個穿著精緻法袍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赫然是那天尤伊為他引見的皇家魔導院的科利菲法王。
“問你話呢,小子,你體內的那個女人去哪了?”科利菲不耐煩地質問道,他一手伸展虛握,像拎起一隻兔子一樣用念力把阿易隔空控制著。
“科利菲,怎么還是這么毛毛躁躁,也不知道先施個彌色結界,還得我親自動手。”科利菲身旁的紅衣男人一邊伸手凌空點點畫畫,一邊鄙夷地道。
科利菲一聽,連忙恭敬地頷首認錯道:“是,老師說的是,是弟子疏忽了。”
此時阿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拎在半空,四肢就像被打入石壁,絲毫不能動彈,一瞥眼看見左右不遠處的行人,竟都像沒有察覺這裡的異象似的,沒有一人投來目光,他嘗試著大聲呼喊,也沒見有人回應,心裡頓時涼了大半。
“小子,你要是繼續裝聾作啞,我就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捏碎。”科利菲見阿易始終不回答他的話,冷聲威脅到,同時只微微發力,阿易全身的骨骼就發出一陣令人牙齒打顫的脆響。
阿易覺得自己快要被擠得粉碎了,可怖的劇痛讓他冷汗直流,咬牙回應道:“你…你在說什么…什么…什么體內的…女人……”他疼得幾乎無法思考,但卻猛地反應過來,“你…你是說…我的主人?”
“主人?你是那個女人的奴隸?”一旁的紅衣男人捏了捏下巴,滿臉玩味地道,“也對,她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如今落難了竟也要居於人上,嘖嘖嘖,真是活該屍骨無存啊……”
“主人就主人吧,說,你主人去哪了?”科利菲也明白過來,惡狠狠地問道,施放的念力也更強一分。
“啊啊啊啊!停…停下……”阿易感覺自己的肋骨傳來一陣陣劇痛,似乎馬上就要斷裂開來,忍不住大喊出聲,“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主人…主人去了哪…你們…你們是什么人?”
“不知道?少給我裝蒜,我先捏碎你十二條肋骨,看看你到底知不知道……”科利菲陰狠地說道。
此時那紅衣男人卻揮手阻止,道:“夠了,科利菲,現在在這兒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什么,把他帶到你那莊園去,慢慢盤問也不遲。”
科利菲連忙點頭稱是,一手從懷中的空間袋裡取出一根淡銀色的細繩,那根繩子只一抖開,就像條靈蛇一樣把阿易的身體纏得嚴嚴實實,他撤去唸力之後,阿易便摔在地上,任阿易怎么掙扎,那根繩子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完全掙脫不了。
科利菲看著他那副無能為力的可憐樣,心裡得意萬分,抬腳踢了一下他的小腹,輕蔑笑道:“我還以為你真有個什么法神做靠山,原來不過是個落魄鳳凰,哈哈……”昨晚他老師駕臨流源城時,他還有些猶豫,畢竟誰都知道阿易是公主的人,貿然動手很可能會得罪那個蠻橫霸道的小主子,可今天他聽兩個衛兵說起阿易被公主趕出王宮,頓時大喜過望,再無顧慮,只等阿易出了流源城,就直接將他制服。
“你…你胡說…主人…主人她…不是……”阿易並不明白科利菲說的“落魄鳳凰”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覺到不是什么好話,下意識地就想要維護主人。
科利菲冷笑著又踢了阿易一腳,陰鷙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在這兒主人主人的,不知所謂,落到我手上,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哀求我給你個痛快的死法吧,哈哈……”科利菲說完便得意大笑,同時開始佈置小傳送陣,帶著阿易這么個受困縛的人有些顯眼,他在自己的莊園裡設了傳送引物,此時只需佈置法陣,頃刻間就能到達目的地。
然而就在科利菲一抬眼的功夫,阿易就像一滴晨露一樣,倏忽從眼前消失,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科利菲頓時臉色大變,連退數丈驚呼道:“誰?是誰?”他有些緊張地雙手擺出一個預結印,隨時準備施放護盾類魔法,以防被人偷襲。
那紅衣男人看著自己弟子那副驚弓之鳥的樣子,不由得搖頭嘆氣:“看來整天悶在皇家魔導院真不是件好事,你看看你,整個人都僵化成什么樣了,以後還是得多去邊疆和那些異族周旋周旋。”說著,輕描淡寫地伸出右手,只對著空氣一點,一道淡白色的光圈便浮現出來,然後直奔數十丈外的一處空地飛去。
只見那光圈飛到某一處後突然縮小,阿易就那么憑空出現,被那白色的光圈牢牢箍住,發出痛苦的悶哼。
“這種小把戲真是無趣,對不對啊,我的法神大人。”紅衣男人微笑著斜看向左前方的空氣,轉眼間,那處空氣開始變得扭曲,一道人影緩緩顯出形跡。
阿易已經有些雲裡霧裡了,剛才他被捆縛在地,突然就被一團氣流包裹著開始飛速移動,現在又被這詭異的光圈給困在原地,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然而正當他扭頭看向那個紅衣男人時,就看見他對面不遠處,一個穿著一身白色長襦裙的女人正佇立在那兒。
“主…主人……”阿易有些痴痴地念道,當他看得清清楚楚之後,突然漲紅了雙眼,瘋了似的掙扎扭動,想要擺脫身上的束縛,一番嘗試無果後,他也不猶豫,開始緩緩匍匐挪動,拼盡全力想要挪到藍葵的身邊去。
藍葵遠遠望了一眼那勉力想要靠近自己的少年,面色變得極不自然,眉頭深鎖,隨即轉過頭來,對那紅衣男人凝重道:“奧安,他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工具罷了,放他離開,我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無辜的人。”
奧安一聽,一雙狹長的眼睛精光閃爍,微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慈悲了?真是不像你,不過……你現在憑什么和我談條件?”他早已經感覺出,此時藍葵身上發出的魔力波動只能勉強比得上普通法王,根本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
藍葵沉默下來,轉而向阿易望去。
“你果然不一般,被我們兄弟三個打得幾乎形神俱滅,還能恢復到現在這種層次,不過,你為什么要主動現身呢?只要你一心隱居,我想找到你還是有些難度的,就為了那個小子?”奧安感嘆道,不禁回頭朝阿易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裡哪還有半個人影,不禁皺了皺眉。
“奧安,之前你不是還教訓過你的弟子么?我看你也沒比他敏銳多少啊。”藍葵不屑地道。
奧安冷哼一聲,把袍袖一揮,眼前的藍葵就化成一堆齏粉,隨風飄散。
“幻形術,老師,那個賤人……”科利菲猶疑道,剛才他見到藍葵之後就如臨大敵,畢竟是昔日的法神,他可不敢放鬆警惕。
“慌什么,我說過,這種小把戲無趣得很。”奧安卻鎮定自若,微閉雙眼,一圈圈無形的神識擴散開來,很快就探查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氣息,他伸出兩指指向一處,指尖便發出一道劍芒似的白光,直直地朝目標刺去。
只聽見一聲悶響,藍葵和阿易的身形便又顯現出來,阿易此時已經被解開了束縛,支起身子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現在他腦子裡一團亂麻,即使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呆呆地喊道:“主…主人…你……”
藍葵撤去身前的法術護盾,轉身看向阿易,飛速地結印施法,一段段複雜的咒語讓阿易心頭一緊,正準備開口詢問時,卻發現身後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回頭看時,背後竟憑空出現了一個幽黑深邃的圓形洞口。
當他再度看向藍葵時,卻被一隻細長的手臂猛地一推,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跌進那個幽深的空間裡。
“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想著來找我。”
阿易跌進黑暗之前的最後一刻,藍葵凝視著他的雙眼,鄭重囑咐道。
“小挪移陣?你真以為他能逃得掉?”奧安眯了眯眼睛,神識很快尋覓到空間變化的方向,伸手捏出一個指訣,往前一劃,就憑空撕開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要把阿易從中截斷出來。
然而一道幾乎有形有質的精神力衝擊瞬間向他襲來,他不得不停止撕裂空間,轉而用全部的精神力和藍葵正面硬碰。
兩人的交手只持續了幾個呼吸,藍葵就敗下陣來,撤回精神力後,眼神渙散間幾乎眩暈過去,但是神色卻明顯鬆弛了許多,似乎已經放下心來。
奧安再度用神識探查時,發現周圍的空間起伏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再想追蹤阿易的蹤跡就相當困難了,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哦,這么不惜代價也要保住他,那小子是你什么人啊?”
藍葵只是稍微喘息,便再度結印,十二顆磨盤大小的火球從半空中的法陣裡飛速落下,直奔奧安和科利菲兩人而去,以此作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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