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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用肉體發著一個同心誓

  “苗經理,我來報到了。”

  喬果的神態和語調都是熱情而愉快的,彷彿她是一個興沖沖地踏進大學校門
的新生。

  “來了?來吧。”

  寫字檯後面的那個老徐娘連屁股也沒有抬一抬,只把迭折的雙下巴略微揚起
來,就算打了招呼。

  從那屁股和下巴上,喬果感覺到了冷遇,感覺到了架子。喬果竭力抑制住湧
上來的不悅,仍舊笑著說,“那是,給我的桌子吧?”

  “是哩。”揚起來的雙下巴又落了下去。

  喬果提著自己的東西,向屋角走。這不是寫字檯,這只是一張舊電腦桌。公
司的部門經理都配了電腦,然而電腦對於苗經理來說,卻太艱深了一些,所以早
就撤掉了,如今擺放在電腦桌上的是一盆很淺顯的仙人球。

  知道喬果要來,苗淑貞本可以自己動手把那盆仙人球挪開的,她沒有動手,
她就是要拿一拿架子,就是要在喬果面前顯示一下她的身份。喬果是安少甫寵過
的女人,是那個沒良心的兄弟寵過的女人,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還行嘛。

  沒有苗淑貞這個嫂子,安少甫能有今天?爹媽死得早,從小學到中學,吃的
住的用的花的還不都是哥哥嫂子的錢?如今用不著哥哥嫂子了,如今發財了,讓
嫂子到手下當個空頭經理每個月發那么點兒份子錢,還得看他的臉子,這天底下
還有良心么?

  苗淑貞拿定主意不和喬果說話或者少說話,這樣才能有威嚴才能有架子。她
端坐在寫字檯後面,斜眼看著喬果把那張電腦桌收拾乾淨,然後歸整那些雜物。
電腦桌的抽屜淺得象個火柴盒,三下兩下就塞滿了。喬果拿著那些書呀本子呀冊
子呀,站在那裡發愣。

  “小喬,把這個書架拿過去,放我這兒沒用。”苗淑貞脫口說。

  看看,看看,說不說話,說不說話,還是張口了。苗淑貞太想和人說話了,
公司裡沒什么人和她談得來,她成天一個人坐在這個寫字間裡,連個打進來的電
話也沒有,真是悶死人了。好不容易有個人來和她做做伴兒,她能憋得住嘛。

  喬果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苗經理,你自己用吧。”

  “拿走吧,拿走。”苗淑貞伸了伸胳膊,身子也站了起來。幹慣活兒的人,
手就是愛癢癢。

  “哎,苗經理,我自己來,自己來。”

  喬果趕忙過來,清理那書架。

  書架擺好了,雜物歸整好了,然後擦桌子、擦茶几、擦沙發扶手、擦桌臺,
然後刷痰盂,然後拖地板……。喬果乾活的時候,苗淑貞就坐在那兒。房間裡熱
鬧了,房間裡整齊乾淨了,苗淑貞覺得眼前很順溜,覺得心裡很舒坦。

  喬果泡好了一杯營養麥片,熱氣騰騰地端上來。

  “苗經理,喝點吧。”

  “哎,客氣客氣,我不喝這東西,我有糖尿病。”

  “知道你有糖尿病,你看,這麥片是專門給糖尿病人喝的。”

  喬果掂過來袋子,讓苗淑貞看。

  糖尿病營養麥片,加鈣無糖,即衝即飲。主料,小麥、大米、玉米、麥芽精……。
呀,還真是給自己準備的,難得人家有這個心,苗淑貞有點兒感動了,“你看看,
你看看,吃啥不能吃啊,還讓你費這個事。”

  喬果說,“到量販轉著買東西,順便帶給你的。”

  “好,謝謝了,那我就留著。”

  呷上一口麥片,嘖嘖地說,“好喝好喝。”

  喬果說,“不是喝味道,是喝營養。裡邊加鈣了,中老年人愛腰腿疼,其實
是缺鈣的事。”

  苗淑貞驚奇地說,“喲,真是的,我說老是腰疼腿疼的。”

  喬果就給她聊起鈣這東西在人體裡是起什么作用的。苗淑貞其實是個愛饒舌
的好心腸的女人,一個人在事務部寂寞得久了,難得有喬果這么一個聊伴兒,一
聊就聊得魚兒水兒一般融洽。

  苗淑貞說,“小喬,咱們事務部得操心組織公司員工活動活動,你看弄個啥
專案?”

  喬果捧她說,“上回事務部讓大家到‘火盆景’吃鴛鴦鍋,完了去卡拉OK,
不是挺好嘛。”

  “別說了別說了,都嚷嚷沒意思。”苗淑貞搖搖頭,“就是有意思,也不能
再去了吧。

  喬果想了想,說道:“去沙崗駝鳥園玩玩怎么樣?那兒原來是個養殖場,大
得很。聽說新開了遊覽專案,能喂駝鳥吃東西,能追著駝鳥玩,還能坐著駝鳥當
馬騎。不想跟駝鳥玩了,裡邊還有滑砂場,那感覺跟滑雪一樣,比滑雪可安全多
了。”

  苗淑貞笑著說,“你這一‘多了’,我可就開心多了。那地方這么好,我看
就是那兒了。駝鳥園你去玩兒過吧,玩兒累了,有地方吃飯嗎?”

  喬果說,“去倒是沒去過,是聽一個朋友說的。她說,那地方有特色駝鳥餐,
人家備了燒烤架和火炭,想吃什么,自己動手做就是了。”

  “哎喲,這可太有意思了!”苗淑貞把雙手一拍說,“小喬啊,你是不是先
去看看。門票多少錢,遊樂專案多少錢,吃燒烤多少錢,咱心裡有個譜,先造個
計劃出來。”

  喬果說,“苗經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你就不用操心了。”

  事務部經理不過是個閒差,事務部從來沒搞過象樣的活動,苗淑貞想不出來
做什么,不管是做什么苗淑貞也張羅不開。添了喬果這么一個人,不一樣,就是
不一樣!

  苗淑貞拍拍喬果的肩膀,感慨地說:“唉,小喬啊,安少甫把你從公關部踢
出來,還不是因為小戴和他搞上了嘛。不公平,不公平!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
道你是個功臣吶?沒有你和市裡頭頭兒的關係,安少甫的天時苑能弄得成?現在
弄成了,功臣用不著了,看看,卸磨殺驢了!你才知道吧,安少甫就是這號人,
對他哥對他嫂子都這樣,對別人還能好得了!”

  聽了這番話,喬果的臉騰地紅起來。“和市裡頭頭兒的關係”!——這說的
還不是劉仁杰么?有沒有關係,喬果自己最清楚。可是,誰知道背後人們是怎么
傳的!替公司賣力,自己倒把黑鍋背上了。

  “別聽人瞎說,我有什么能耐嘛,我和市裡的頭頭能有什么關係嘛。還不是
跑得多跑得勤,該意思的都意思到了,才弄成了那些事。”

  苗淑貞誠心地誠意地說,“小喬你別給我謙虛,你今天和我談這么一會兒,
我就知道你的能耐了。咱們事務部,往後就全靠你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喬果忽然想起來,應該回趟家。阮偉雄正在機關上班,
這個時候回去拿東西正好。於是喬果就說,要是沒什么事兒,她想去駝鳥園看看,
今天就把這件事情落實了。苗淑貞連聲說好,又誇讚喬果辦事就是效率高。

  家還是那個家,門還是那扇門,僅僅出走一個晚上,喬果就覺得它們都變得
有些陌生了。在門前的擦泥墊上怔忡地站立良久,才掏出鑰匙來。手竟然有些抖,
好象自己成了小偷,正在膽怯地偷開別人家的房門。外面的安全門應聲而開,第
二重木門卻紋絲不動,心裡一急,用勁扭了幾下,似乎要將鑰匙扭斷。這才想起
木門的鑰匙是另配的,插到底之後,要再拔出來一點,才能開啟門。

  木門的合頁“呀——”地驚奇了一聲,喬果已經面對著她無數次出入過的那
個家了。起居室的花草、廚房的油煙、臥室的體息、衛生間的淡騷味兒擁擠在一
起,爭先恐後地來迎接她,喬果心裡一酸,幾乎要落淚。

  喬果軟軟地靠坐在沙發上。起居室很亂,窗簾只拉開了一半,地板上甩著一
只拖鞋,茶几上的果盤旁放著皺巴巴的襪子,換下來的睡衣搭在沙發背上……這
一切都留著男主人倉促離開的痕跡。喬果在的時候,每天早晨都是把家收拾整潔
之後才走的——,唉,到底是男人。

  嘆口氣,喬果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動手打掃起房間來。撿好了拖鞋襪子睡衣,
擺整齊茶几上的菸灰缸果盤,再去收拾音響和電視機,接下來是擦桌子拖地板。

  忽然想到要澆花。花並不名貴,除了一大棵龜背竹,就是幾小盆不起眼的雜
花。喬果提著噴壺,澆到那棵玻璃海棠時,不經意地碰了一下,幾個玻璃般的葉
片和花瓣就象碎了似的掉落下來。喬果輕輕地拈起一片,望著那種晶瑩和脆弱,
呆呆地想:在以後沒有自己的日子裡,男人未必會記得澆水,花會不會死呢?

  這樣想著,不覺黯然神傷。

  收拾好了起居室,又來到廚房。洗碗池裡雜亂地泡著盤碟碗筷,想必是昨天
晚上和今天早晨的,都一起堆在了這兒。微波爐旁邊的加熱盤裡,放著殘剩的一
塊饅頭,豁豁牙牙的,還留著齒痕。喬果端起來,彷彿看到了男人啃咬時的那副
樣子,心頭頓時襲來一陣酸楚。

  偉雄,偉雄……,喬果默默地念著,竟浮起一種生離死別般的哀痛。

  如果在這個時候阮偉雄來到她的身旁,喬果一定會軟弱地抱住他大哭一場。
她會把一切都向他坦白了,請求他的寬恕。

  嘩嘩啦啦地開著水管衝碗,忽然聽到鑰匙開門的響動。是偉雄回來了?心怦
怦地撞跳著,顫著聲兒,怯怯地喚一句,“偉雄——”。

  沒有人回答。

  擰緊了水管,關門聲清晰地傳過來,咣咣啷啷的,是安全門。喬果連忙跑過
去,砰,是關木門的聲音,隨之接起嚓嚓的腳步聲——是對門的鄰居。

  喬果的心跳得厲害,身子軟軟的,有些虛弱。搬了把椅子坐著,才堅持著將
那些碗碟洗了出來。

  然後去收拾臥室。

  床上的被子沒有整理,就那么鼓鼓地卷著,彷彿裡邊還藏著個矇頭大睡的人。
拉展了被子和床單,鋪好床罩,這才直起了腰。側面的餘光裡,看到旁邊梳妝檯
的鏡子中映著的那個女人,神情灰沉沉的,猶如下雨之前憂鬱的雲。

  舒口氣,在梳妝檯前坐下,對著鏡子理了幾下頭髮,然後想著要補一點口紅,
給人添幾分神采。低下頭,去拉那小抽屜,忽然看到那管常用的口紅就象一個驚
歎號似的豎在梳妝檯上,下面壓著一個大大的厚信封。

  什么東西?

  把信封開啟,於是,那個七巧板拼圖遊戲就出現在喬果的面前。這是盧連璧
的頭,那是喬果的胳膊,這一片是領帶,那一片是婚紗……。猶如遭遇了強光的
突襲,喬果倏地閉上了眼睛。

  他是從哪兒搞來的?他都知道些什么?他想知道些什么?——毫無疑問,這
東西是他特意擺在這裡的。他知道她會回來,他知道她會在這裡看到它。他要她
回答嗎?他要她坦白嗎?坦白了會怎么樣?坦白了還有什么意思嗎?……

  喬果睜開了眼睛,她盯著那個信封,盯著那些殘片。它們也冷冷地望著她,
猶如坐在一起會審的法官和陪審員。喬果用牙咬住了嘴唇,一股對抗的情緒執拗
地在心底升起。她將手肘一攬,那些執法者就全都被她收拾掉了。

  站起身,喬果毅然決然地拉開了衣櫃。屬於她的那些衣服整齊地吊掛在衣架
上,猶如一排待命計程車兵。走吧,咱們走。喬果拉出箱子,將它們一一收撿進去。
喬果的動作很快,她真的擔心阮偉雄這個時候會突然回來。

  箱子漲鼓鼓地裝滿了,望上去象是一個躺倒的醉漢。喬果提了一下,幾乎被
它墜拉過去。提箱是當年旅遊度蜜月時買的,喬果嫌大,阮偉雄說,放心吧太太,
有我在,不會讓你提。真的,買回來之後,喬果一次也沒有提過它。看來從今往
後,只有靠自己來提了。

  喬果把身子貼上去,雙手一抱,大箱子終於被扯起來。抽出拉桿,滑輪嘩嘩
啦啦地一路響著,猶如一輛受傷的履帶運兵車,緩緩地退出了戰場。

  溫馨的黃昏把家人們都送回了家,也給喬果送來了盧連璧。喬果燒了幾樣菜,
還開了一瓶紅葡萄酒。伴著那菜那酒,喬果講了她在公司的境況,講了她那個家
庭的現狀。望著攤在桌上的那些撕碎的婚紗照,望著楚楚可憐的喬果,盧連璧痛
切地伸出雙臂,將女人緊緊地摟在懷中。

  喬果哭著說,“我現在真是無家可歸了。”

  盧連璧說,“這就是你的家。”

  “什么?”喬果娥眉微蹙,“我的家——”

  盧連璧一怔,即刻改口道,“唔,不,我們的家。”

  聽了這一句,喬果就抱著盧連璧拼命地吻,淚水把兩個人的臉都濡溼了。盧
連璧也向喬果訴說了他在家中的情況,說著說著,兩人就上了床。同仇敵愾同病
相憐,做起愛來也就愈發同心同德,彷彿彼此是在用肉體發著一個同心誓。

  山頹石崩般的疲累襲來的時候,無邊的空虛感也被裹挾著隨之而至。喬果越
發不捨地抱緊了對方,似乎這樣就能抱出一些實在的感覺。

  對方卻在蠕動,象一個孵到了時候的雛兒在慢慢地出殼。終於脫出來,忽然
一下子就跳下床,趿響拖鞋,進了浴室。

  很急驟的水聲,猶如在下著急雨。然後便急匆匆地出來,將腿放進被筒,身
子卻坐著。

  胳膊伸出來了,想抓衣服。

  喬果在下面環著他的腰說:“晚上陪著我吧,我特別想讓你陪陪。”

  盧連璧想了想,毅然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喬果貼近了,聽到那邊的女人問,“什么事兒?”

  盧連璧說,“外地的朋友來了,一起吃飯。現在正打麻將呢。”

  那邊又問,“在哪個賓館呀?”

  盧連璧用不耐煩的語氣說,“行了行了,正出牌呢,回來再說吧。”

  然後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