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影
清·檇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一回 小書生鑿壁窺雲雨
第二回 老佳人帶月效鸞凰
第三回 傳詞寄翰兩情深
第四回 滅燭邀歡雙意足
第五回 風流陣戰酣禪榻
第六回 後庭花強捉醉魚
第七回 看黃花夜雨談心
第八回 寄情書熱腸解難
第九回 訪禪扉一夕喜逢雙美
第十回 諧花燭舊人仍做新人
第十一回 十閒舫五美綢繆
第十二回 半痴僧一詩點化
第一回 小書生鑿壁窺雲雨
詞曰:
兀坐騰騰非困酒,一段痴情閒自探,
曾把瑤琴月下彈,卓文君,新寡否,怎不隨儂成鳳偶。
空想蠻腰與索口,十五盈盈何處有,
若得巫山夢裡雲,並香肩,攜玉手,勝似鳴珂杏苑走。
右調·天仙子
這一首詞題曰:“痴想”。只因佳人所以難遇,空裡相思,寫出一種深憐極慕之情。然這痴心妄念,不但作詞的有此想頭,凡世人不至於蠢庸如木石,誰不思量那雲鬢花容,與他同床共枕。只是世間女子,雖有幾分姿色,無非塗朱抹粉,豈雲傾國傾城,必須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方足以入我輩之想。試想那蟬鬢低垂,黛眉輕掃,淩波三寸,面似梨花;又想至小肚之下,兩股之間,其軟如綿,其白如玉,豐隆柔滑,幹而且緊者,能不令天下有情人盡作痴中想。只是人人有此豔思,未必人人遂意。乃有一個書生,也因一念痴狂,竟有許多奇遇,又容容易易,得個絕色佳人,做了百年伉儷。
這段風流話本,在明朝成化年間,有一舊家子弟,姓魏,名瑢,表喚玉卿。祖居在松江府西門外,妙嚴寺左首上岸。年方十七,下筆成章。在十五??歲上,父母雙亡,只有一房家人夫婦,男的叫做褚貴,婦人賈氏,名喚山茶,午方二十一??歲,生性妖淫,善於諧謔,其壁鄰是一寡婦卡二孃,只有母女同居,並使女蘭英,老僕張秀。這魏玉卿年紀雖少,作事老成,因祖上遺產甚饒,自幼豐衣足食,卻又生得面白唇紅,神清骨秀。不要說男子中少有,這樣俊俏郎君,只怕在婦女內,千中選一,也尋不出這般丰姿姣媚。雖有幾個同窗朋友,只因懶於應酬,每日自在書房讀書。
偶一日,拈著一本吳越傳奇,讀至終卷,不覺大笑道:“人皆以吳王亡國為恨,我獨以吳王得了西施,足以含笑入地。蓋數世之後,越亦終為亡虜。不若夫差載了美人,畫船,簫鼓,終日遊那姑蘇臺,豈不快哉!”說罷,又低頭凝想了一會,嘆息道:“我想人生一世,譬如白駒過隙,若不得個有情有意的美豔人兒,與他吟風弄月,憑你官居極品,富比陶朱,也只是虛度一生。”又笑道:“我若得妻美如西子,情願朝朝夜夜焚香煎茗,拜之跪之,但不知浣紗人,竟在何處耳!”
自此玉卿心心念念,只要娶個美麗妻房。雖有做媒的,日逐到門,只是不肯輕允,每當獨坐無聊,便把那《會真記》、《楊玉奴外史》、《武則天如意君傳》,細細咀嚼,嘗賦絕句二首,道:
我裁合歡被,上繡雙鴛鴦;
未共美人寢,為君留異香。
情深夢亦豔,夜雨赴高唐;
想我意中人,只在水一方。
玉卿吟訖,又朗朗的誦了兩遍,鼓掌大笑。是夜讀至更餘,因值四月下旬,天氣稍熱,走出庭中閒步。只聽得褚貴房內,如魚齧水,嘖嘖有聲,又聽得婦人口中,連聲叫道:“親肉心肝,我定要死了。”原來玉卿雖負情痴,那裙裾之下,尚未識津津美味,當夜聽罷,心下驚疑道:“異哉!此何聲也,豈二人竟在陽臺之上么?”便走近房門,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恨無窗縫可張。還喜上半截俱是泥壁,急把金簪拔下,輕輕的挖了一個洞兒,把一隻眼晴望內一看,只見燈火明亮,山茶橫臥在床,褚貴赤著身立近床沿,捧起兩隻白腿正在那裡
一聳一聳的亂抽。玉卿見了,頓覺興發難禁,立身不住,又見褚貴著實頂送,約有五百餘抽,便伏在婦人身上,一連親了幾個嘴,低低叫道:“心肝乖肉,你肯把這件妙東西與我看一看么?”婦人帶笑,把手在肩膊上打了一下,道:“臭賊囚!弄也憑你弄了,難道不與你看?”褚貴笑嘻嘻的起身點火,蹲在地上,把那牝戶細瞧。玉卿在外,看不分明,但見黑茸茸一撮毛兒,又見褚貴看不多時,便把舌尖在牝上亂舔,舔得婦人騷養難當,急忙坐起身來,反令褚貴仰面睡倒,自己騰身跨上,把那麈尾插進,用力亂套,套得一片聲響。
不移時,褚貴復翻身轉來,把一隻腳提起,自首至根,盡力狂抽。婦人哼哼的不住叫道:“乖心肝,今夜為何這般有興?”褚貴道:“你若自叫一聲淫婦,我再與你幹個爽利。”婦人點頭忙應道:“淫淫淫。”褚貴便一口氣,抽了數百,婦人聲漸低了,只管吁吁喘氣。此時玉卿按不住慾火如焚,只把肉具雙手撫弄,正欲再看,不覺咳嗽一聲,那褚貴曉得主人在外,急忙起身,吹滅了燈火。
玉卿再欲聽時,寂無所聞,只得踱進臥房。但見皓月半窗,殘燈明滅,不覺悵然道:“縱未得美人相遇,豈可無一二婢妾,暫覓行雲之夢,反不如狂奴作徹夜之歡乎!”又想起二人淫慾之事,竟未知趣味何似,翻來覆去,直至雞聲三唱,不能閤眼,度得曲兒四隻,以自消遣。
黃鶯兒
寂寞宋家東,羨牆花一樹紅,恨無白璧在藍田種。
楞楞曉風,沉沉夜鍾,這淒涼只少個蛾眉共。
夢魂中,行雲何處,又不到巫峰。
幽恨與誰同,嘆清宵樽已空,佳期付與梨花夢。
芸編倦攻,燻爐自烘,恩情美滿,誰把風聲送。
隔廉櫳,原來是鸞顛鳳倒,雲雨兩情濃。
笑語忒匆匆,正翻殘桃浪紅,好一似寒塘戲水鴛鴦共。
酥乳兒貼胸,鬢雲兒已松,陽臺浪把歡娛縱。
怎知道小牆東,人兒在外,親見你醉春風。
清露滴梧桐,聽譙樓鼓四咚,他燈兒滅了收殘夢。
雲情已空,悽惶付儂,半屏殘月花陰重。
自惺惚,靈犀一點,偏我尚朦朧。
到了天明,玉卿反覺神思睏倦,昏昏睡去,直至飯後起身,尚未梳洗,只見褚貴急快快進來,稟說提學歲考,發牌到縣,今早太歲出示,準在廿七日先考童生,因此特來報知官人,準備應試。玉卿聞了這個訊息,只得收攝精神,把平時選下宗師試牘,晝夜溫習。
不數日,到了考期,至五更梳洗,褚貴提燈送進了東察院,等至巳牌時分,李縣尊方出題目,是或問褅之說,玉卿研墨濡毫,略不構思,把一篇文字,頃刻做完。將及日中,又出第二個題目,是食與禮孰重,只見那些已冠未冠的也有剛做半篇的,也有做得兩股的,也有執卷請教於同輩的,或搖頭動膝,口中咿唔作蒼蠅之聲的;或面色如土,閉目凝想的。誰知玉卿小小年紀,文機敏絕。不移時,又把第二篇做完,獨自一個先去交卷,李縣尊看他年未弱冠,姿容如玉,便覺歡喜道:“日色未斜,便來交卷,莫非是做不完么?”玉卿對道:“若不做完,焉敢交納?”李縣尊取卷展開一看,其破雲:“以褅為問者,不欲昧其說也。”又觀起講雲:“今夫享祖堙宗昭代之大事,居今考古儒士之深心。”李縣尊大喜,提筆一圈道:“開講冠冕,若得全篇相稱,宗師那邊,本縣定應首薦。”魏玉卿欣然拜謝而出,褚貴已在外邊接候椅棹。自此玉卿深以縣試得意,興念愈高,又想起前夜所見,每覺春心難遏。那山茶原有幾分顏色,況兼不時傳茶遞飯,故作妖聲妖氣,因此玉卿懷著權時應急的意思。
忽一日,褚貴出外未歸,山茶捧進硯水,玉卿將欲近前摟住,反覺面色漲紅,唯恐婦人不允,叫喚起來,反為不雅。誰知那婦人見了這樣粉團相似的小闢,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裡。
又一日,玉卿故意差他褚貴到蘇川去探望鄭家母姨,褚貴去後,玉卿以天氣炎熱,燒湯洗澡,便叫山茶搽背。那婦人鬢若烏雲,插了一朵鮮紅的石榴花,身上穿一件半袖舊黑羅衫,露出那白臂膊與雪藕相似,笑嘻嘻的,正提一桶添湯進來。聽得叫喚,即忙與玉卿擦背。玉卿要使婦人動火,把腰間的硬東西聳起。婦人一見,不覺大驚。
原來褚貴的陽具不滿四寸,那玉卿的倒有六寸餘長。婦人所以見了,免不得又驚又愛。正要洗浴,只著單裙,便把裙幅扯起,又將兩腳移開,故意露出那黑松的幾根毛兒,紅縐縐一條縫兒,引得玉卿興發如狂,便伸手一把撚住,婦人也便摟了玉卿親嘴,兩個弄得一團火熱,急忙走到床邊,玉卿也照樣令婦人橫臥,捧起金蓮,忙把麈柄放進,未及五六抽,婦人即笑聲吟吟,叫快不絕。原來龜頭直搗花心,所以婦人十分爽快,玉卿也因牝戶未經生產,又緊又幹,不覺滿懷通暢,連聲叫道:“有趣!有趣!”只是初赴陽臺,怎當得婦人淫騷太甚,亂顛亂聳,抽到二百餘,即使洩了。玉卿兩眼乜斜,俯在婦人腹上,轉覺遍體酥麻,只有婦人慾念正狂,急得翻身扒起,把那玉莖含在口中,吞吐吮咂。不多時,堅硬起來,玉卿便把婦人推倒,重興雲雨,一連抽了數百,婦人星眸微展,雙頰暈紅,口不能開,只管咿咿合笑,下面的騷水淋漓,流了一地。玉卿忙將羅帕揩抹乾了,然後插進,笑問道:“我比褚貴若何?”婦人雙手摟了玉卿的頸兒,嬌聲婉轉道:“他是粗人,怎及得官人溫存有趣,雖則結親二年,從來未有今日之樂,若不經這件妙物,幾乎虛過一生了。”說罷,復以臀兒亂聳起來,玉卿愛他語言伶俐,盡謗抽送,足有兩個時辰,方才雲收雨歇。
婦人慌忙起身整治晚飯,玉卿酒量甚寬,是夜更覺興濃,舉杯連酌,將至半醉,山茶也急急的收拾完了,燒湯澡牝,便與玉卿同睡,少不得重赴陽臺。一個是初嘗佳味,自然芳興之甚高;一個是幸竊新歡,頓覺春心之倍熾。曾有一隻銀絞絲曲兒,單道他兩人的樂趣。
紗窗外,白溶溶月轉花梢;
羅幃裡,笑盈盈似漆如膠。
莽蕭郎,怎不去章臺走馬;
小紅娘,好一似鵲入鸞巢。
俏心肝,低聲叫,這歡會,從來少,
鬢兒也蓬鬆了,身兒也酥麻了,
恨只恨隔鄰蕭寺,不做美的鐘聲也敲得早。
自此玉卿常與山茶乘間邀歡,不能細述。到了六月中旬,縣中出案果然取了第二名,及府試又在第三,喜得玉卿意氣揚揚,手舞足蹈。過了數日,又是學道考期,所出題目,曾經讀過,兩篇文字,更做得花錦一般,候至宗師發案,竟領了華亭縣批首。
到了送進學那一日,十面彩旗,一班鼓樂,玉卿騎了一匹駿馬,一路迎來,不論男婦大小,無不簇擁觀看,只因人物標緻,年紀又輕,所以人人稱讚。將至自家門首,忽聽得左首班竹簾內,嬌滴滴聲兒齊喝采道:“文才秀,人物又秀,這位方是秀才。”玉卿聽了,倍加歡喜,進至客坐,只見眾親友饋送賀禮,填門塞戶,有一個姓鄒的,號叫侍泉,向與玉卿的父親是莫逆至交,所居離城數里,打聽得玉卿案首入泮,特與兒子鄒亮生親來賀喜。又有一個戈士雲,乃是縣中學霸,先年曾與魏家以爭產成仇,今忽見魏玉卿少??年發達,恐銜舊怨,
勉強封銀一兩,差人走賀,玉卿把那眾親友的賀儀,一概收領,單把戈士雲的,寫柬璧謝。至次日天曉,左右鄰居共二十一家,鬥分送來。只有隔壁卞二孃,獨遣老蒼頭張秀致賀玉卿,道:“家主母因在寡居,不及與眾鄰同賀,今特以菲儀錶意,幸勿見哂。”玉卿看那禮物,卻是朱履一雙,尺頭二疋,史記一部,端硯一方,又有賀儀四兩,玉卿堅辭不受,道:“忝在壁鄰,因二孃是孤人,向來不敢通問,今忽蒙厚殆下頒,再無登受之理,幸老管家為我多多致謝。”只見張秀去不多時,又把禮物送過,至再至三,只得受了朱履史記,話休絮繁。
自從進學,不覺鬧吵吵了半月。忽一日,卞二孃又遣張秀過來,對褚貴道:“我家主母要請褚大姐過去說句話兒。”山茶聽見忙與玉卿商議道:“多承二孃相喚,只是身上沒有一件紗衣。”玉卿便將母親遺下的一領玄色縐紗衫,付與山茶,道:“我前日受了二孃厚禮,你去相見,千萬為我致謝。”山茶應了一聲,即從後門,走過卞家,要知卞二孃有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老佳人帶月效鸞凰
詩曰:
金針刺破窗前紙,引入寒梅一縷香;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瓣上宮牆。
這首絕句,是一閨人早春即興之作,引入本傳,似不相合。然細味其詩,未免有懷春的邪思。可以想見婦人慾念,入土方休,不為虛語,假使深房獨處,婉然在床,有不對春風而詠歎,親花影以銷魂者么?閒話休題。
且說山茶走進卞家,與二孃相見畢,備述主人致謝之意。二孃笑道:“前日些須意思,你家相公堅卻不受,反成虛套,何謝之有!”原來卞二孃年雖三十六??歲,卻像三十以下的,生得瘦怯身軀,娉婷態度,守寡已七年了。只因家事富饒,所以不肯改嫁,守著一女,名喚非雲。平時只與女兒同拈針線,或吟詠詩詞,未嘗肯到門前閒立。那一日只為玉卿入學回來,他也垂簾竊看,誰想一見了賽潘安的美麗才郎,低聲喝采,便把七載冰心頓縈著一點邪念。當日與山茶敘話良久,方入自己臥房去,只見畫簾半卷,繡榻臨窗,香棹邊掛一軸美人照鏡的曉妝圖,又見窗外班竹數竿,盆花幾種,果然點綴不俗,鋪陳瀟灑。山茶把床上的淡花紗被,翻了一翻,又把繡花枕頭,看了一會,笑對二孃道:“這樣香噴噴的被兒,可惜二相公去世甚早,丟與二孃獨自受享。”卞二孃微微的嘆了一聲,低頭不語。正在閒絮,只見一人,輕移蓮步,嫋嫋婷婷,打從側邊樓下走進房來,山茶慌忙見禮,舉目看時,但見:
蛾眉淡掃,粉頰輕勻,
水剪雙眸,蓮生細趾,
上著淡羅衫子,下拖八幅湘裙,
牙梳斜揮,雲窩金釵,印松玉臂,
從縱畫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圖。
這位女子是誰?即非雲姐也。年方十五,尚未受茶,不惟美貌無雙,兼會吟詩寫畫,以至描花刺繡,事事皆精。只因生性幽閒,深居閨閣,所以雖在壁鄰,未嘗識面。當時出來,與山茶見罷,微笑道:“褚娘子既在鄰居,怎不常來走走?”山茶道:“只因家內乏人,不得時常親近。”三個又把閒話說了一回,山茶看見沒有正事,起身告別。卞二孃一把拖住,忙喚蘭英捧酒進饌,山茶略飲數杯,即又作謝起身。卞二孃送到後邊,悄悄說道:“相煩娘子過來,別無他話,因有一條白綾汗巾,煩你送與相公,並金耳環一雙,送與娘子,幸勿見卻。”山茶雙手接了,千恩萬謝,回到家裡,便把汗巾遞與玉卿,玉卿愕然道:“男女之間,不相通問,乃以汗巾見惠,其意為何?”山茶道:“連我也猜不出二孃是何意思。”玉卿接在手中仔細一看,上有楷書小字絕句一首,其詩云:
鐘聲催落碧梧煙,每到黃昏倍悄然;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玉卿諷詠數回,擊節讚賞道:“好詩!好詩!不意閨閣裙釵,有此佳詠,比那相思一夜知多少,同一苦懷。”再把汗巾覆看時,又有一詩道:
滿階清露拂簾寒,幾度無言獨倚闌;
羨殺玉人年最少,欲持瑤琴倩君彈。
玉卿看訖,笑向山茶道:“細觀詩中意思,二孃甚有邪念。西廂君瑞,我所樂為,惜彼年事太晚,不能與崔鶯相併,奈付!”山茶因得了耳環之惠,欲與撮成美事,便極言二孃的姿態清妍,做人溫存可愛,然玉卿終以年紀不等,不為置念。
過了數日,卞二孃又遣蘭英過望,玉卿知他來意,是探汗巾訊息,便把羅帕一方,次寒字韻一絕,以謝之道:
拂枕秋聲夜色寒,乙藜相照罷憑欄;
幾回空謝詩中意,羞把孤鸞月下彈。
題訖,付與蘭英持去。過了兩日,蘭英又以介茗送至,並把羅裙一條,送與山茶。山茶滿面堆笑,再三謝道:“前承耳環之惠,時刻感戴,今又把羅裙見賜,使我何以報答二孃。”蘭笑道:“家主母多多致意大姐,如相公處,有甚言語,乞煩轉報。更有幾個字兒,要你傳達相公。”山茶便留蘭英坐在廚房,自到書房,把小柬遞與玉卿,玉卿拆開看時,乃是桐葉箋一幅,上有草書數行,道:
瑤章之惠,足見佳士風流。然謂之知心則未也,月之三
五,欲於夜深扳晤,萬勿以寒陋見卻。外具介片二瓶,愧非
蒙頂仙芽,聊作潤玉川詩吻耳,惟麾存是禱。
玉卿看罷,沉吟不語。山茶在傍,便極力贊襄,備言二孃美意不可辜負。又笑道:“相公常說要娶一位大娘,必如西施一樣。今卞家大姐,不是山茶為他誇口,其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只怕西施,還不能夠及他。曾有宦室求親,二孃堅執不允,相公如肯從順其意,這門親事可唾手而成。”玉卿平時也曾聞得非雲之美,遂點頭道:“汝言有理!”即時取出花箋一幅,裁答二孃,那花箋上寫道:
承惠佳茗,奚啻文園消渴,每時飲嚼之際,足見厚愛,
心入肺腸,承訂晤期,請俟蕭寺鍾殘,梧桐月上,則魏生至矣。
此覆
玉卿寫畢,又喚見蘭英,細問二孃起居,並託致謝,蘭英接了花箋,急忙回覆。二孃正在後軒,往來窺望,接見迴音,不覺笑容可掬,把蘭英重重賞賜。
不一日,節屆中秋,是夜雲散長空,水輪皎潔,二孃設席中庭,與非雲對飲,因有魏生之約,將及更殘,推以風露甚冷,歸房先睡,非雲亦不敢久坐,掩扉安寢。既而月轉西軒,玉漏將半,只聽得後門,輕釦數下,二孃悄悄起來,開門放進,只見玉卿卸除巾幘,身穿便衣,遂即攜手入房,二孃低聲道:“隔壁即是小女臥房,幸勿揚言。”玉卿於月光之下,把二孃仔細瞧看,果然豐龐俏麗,轉覺情興勃然,遂解除衣服,摟抱上床,玉卿先把陰門一摸,略有幾根細毛,高高突起,好似饅頭一般,只是欲動已火,陰精流溼,急把麈柄插進,弄起來。
那二孃數年久曠,才經交合,便覺爽快難言,兼以陽具修偉,塞滿陰戶,急得二孃亂把臀尖奏起,玉卿亦覺直頂花心,翕然暢美,一口氣便有六百餘抽,弄得二孃閉了雙眼,口裡只管哼哼不絕,既而笑道:“不謂郎君這樣知趣,又生得這般妙物,內中塞緊無餘,又酸又養,使妾魂靈兒俱已飄散,人間之樂,無逾此矣!”玉卿見他情興甚濃,緊推雙股,自首至根,大肆出入,又有五六百抽,方才了事。匆匆喘笑,伏在二孃身上。二孃忙以丁香舌吐在玉卿口中,兩個緊緊摟抱。將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軒,並肩坐於榻上,二孃道:“妾
寡處七年,月夕風晨頗能自遣。不意前日,自見郎君芝宇,一月以來,廢寢忘飧,不能自主,今夕幸陪枕蓆,欣幸何言,慎勿以妾無玉潔冰清之操,而棄同土梗。”言訖,復伸手插入褲中,則又昂然堅舉,莞爾笑道:“郎君嫩質輕軀,此物獨粗大如此,能不令人愛殺。”玉卿亦覺情動,就在榻上,重與對壘,時月光射入,照見二孃遍身雪白,兩隻酥乳,滑潤如油,更把金蓮捧起,三寸紅鞋,尖尖可愛。但湊合之際,又緊又幹,甚覺艱澀難進,直至撫弄良久,方有淫水流出,於是急搗狂抽,遂成鏖戰。怎見得兩人興趣?有詩為證:
今夕是何夕,月圓人亦圓;
穿花雙舞蝶,戲水並棲鴛。
冰操我難守,芳心自此牽;
願期雲雨夢,朝暮與郎連。
玉卿恣意狂蕩,弄得二孃死去還魂,淫聲亂髮,及至香汗透胸,牡丹著露,則漏下已五鼓矣!急忙起來,送至後門,自有山茶照應接入,玉卿一覺酥眠,直到日中方醒,乃取薛濤箋,題首一絕,著山茶持謝二孃,且訂後期,其詩曰:
昨夜曾聞玉佩聲,仙風引夢到蓬瀛;
牡丹雨後香猶在,記取西軒月照卿。
詩去,二孃微微含笑,隨詠一章,付與山茶回報,玉卿展開視之,其詩云:
深愧微軀承寵愛,難憑寸穎謝多才;
捲簾放進梧桐月,重照仙郎入夢來。
玉卿笑道:“有此佳句,縱使再老幾年,我亦愛之。但不知我那非雲姐姐,亦能有此妙才否!”是日傍晚,蘭英又來相約,等至夜間,仍與二孃會於西軒,歡愛之情,不待言表。
且說非雲,雖則年才三五,性頗貞閒,然自十歲,便能吟詠,柔姿慧質,天付情根,每值刺繡工餘,以至曉花欲開,久月正佳之際,持持攢眉不語,若有所思,其意蓋欲得一有才有貌的兒郎以作終身之偶。當中秋這一夜,正欲與嫦娥作伴,因母先寢,勉強歸房,雖臥在床,怎當那月光照入,輾轉無聊,不能睡去。忽聽得隔壁恍若二人步響,停了一會,又聞悵釣搖動,及側耳靜聽,微聞笑聲吟吟,心下想道:“我母空房獨處,為何怪異若此?”正在猜疑,忽然沉睡,次日飯時,只見其母熟睡不醒,及見起身梳洗,雙眸倦開,語言恍惚。至中日,又見山茶過來,附耳低言,心下不覺大疑。是夜便把房門虛掩,和衣假寐,俟至更餘,果聞後門開響,非雲即便悄悄的潛步出房,穿過前廡,只見西軒榻上,有一年少書生與母嘴對嘴,摟做一處,便把身兒閃在一邊,細看那生,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暗自想道:“素聞隔壁魏郎,才貌兼全,想必即是此生。”不移時,又見二人脫去衣服,那生腰下露出一件白松松,頭粗根細,約有七寸長的東西。非雲看了一眼,急忙轉身就走,走不數步,卻又立住了腳,回頭看時,只見其母伸出細細玉指,捏了那件東西,看一會,弄一會,便把兩腳高高挺起,那生就把這七寸長的,向那小便處插了進去,一抽一送,不住湊合。非雲頓足道:“羞人答答的,虧我母親肯做這般勾當。”正呆了臉看到出神之處,不覺一陣熱烘烘從小肚下流出,陰門好像小解的一般,伸手一摸,卻是溼濃濃的,暗暗笑道:“連我這件東西,也會作怪起來。”又見其母雙手扳了那生的屁股,亂顛亂聳,口裡親肉心肝無般不叫,正在看得鬧熱,忽聞腳步走響,回頭看時,卻是蘭英也來偷窺。蘭英見了非雲,急得轉身就走,非雲覺道沒趣,亦即歸房,喚過蘭英,悄悄問道:“這件事情從何而起,那生可是隔壁的魏秀才否?”蘭英便把贈汗巾茶介茶,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回笑道:“看了這樣一個郎君,粉白麵皮,吹彈得破,年紀又小,才學又高,不要說二孃歡喜,就是蘭英也覺十分愛他,只是長姑娘二歲,應該招贅進來,與姑娘作配,這才是一雙兩好。”非雲帶笑?了一聲:“小淫婦!”斜靠床欄,默然不語。蘭英自覺小肚之下酸養作怪,慢騰騰的走到榻上,勉強睡了。
不多時,天色大明,玉卿起身回來,吃了四五個雞蛋,一碗圓眼湯,又向房中打盹。那一日褚貴有事出外,山茶自在廚下燒飯煮肉,整備完了,走進房來,只見玉卿和衣睡在床上,看那頰腮,白中映紅,好似兩朵桃花,伸手摸那東西,恰又堅硬如鐵,霎時淫興難按,脫去褻衣,扒到身上。玉卿忽然驚醒,開眼見山茶就笑道:“飯也未吃,就做這件事體。”便翻轉身來,把婦人推起兩腳,急急抽送。正在雲濃雨驟,恰值二孃煎了一盞人參湯,著蘭英送至。那蘭英年長十八,早已春心發動,當下捧了參湯剛欲進房,只見山茶在下,雙手扳了玉卿的臀尖,玉卿在上,雙手摟了山茶的頭頸,下面那件話兒,亂抽亂頂,蘭英便立住了腳,看得有興,把人參湯傾掉了半盞,不覺失驚道:“阿呀!”玉卿忽聽得有人聲響,抬頭一看,見是蘭英,遂即抽身起來,蘭笑道:“家主母煎下人參湯,著妾送與相公。”玉卿接在手中,一口呷幹,就把蘭英摟住,做那呂字,蘭英便也不動,山茶提了褲腰,笑嘻嘻的自到廚下去了。玉卿掩上房門,再四求歡,蘭英低頭合笑道:“相公請尊重些,這個怎么使得?”口中雖說,早已眠倒在床,玉卿把那話兒一頓亂頂,不覺聳進寸餘。
你道黃花女子,為何這等快進?只因蘭英看得動火,已有騷水流出,那陽物又是溼濃濃的,所以進去稍覺容易,及再進寸餘,便覺攢眉喚痛。將至進根,蘭英悲啼婉轉,不勝退縮,立至抽弄移時,差堪承受,既而事罷。玉卿問以非雲動靜,蘭英備述夜來瞧看,及盤問因由,似若動情光景。玉卿再三哀懇道:“小生所以結好二孃者,單為非雲耳,萬乞小娘子,將我衷曲婉致妝臺,好事若成,沒齒不敢忘德。”蘭英笑道:“妾當乘便為君挑引,設或西廂待月,決不可忘我紅娘也!”因以來久,即忙回去,既回覆二孃了,便走入繡房。正值非雲展開花箋一幅,執管題詩。題畢,又吟哦了數遍,折為方勝,藏於書內。蘭英進去,先把閒話絮了一會,乃輕輕笑道:“今早二孃又把人參湯著我送與那生,那生開口就問姑娘,生得若何,會詠詩否?又說要與二孃求了八字,然後央人做媒,你道那生痴也不痴?”非雲啐了一聲,變色道:“蠢丫頭!只管嘵嘵的說他則甚?”遂即起身走下庭除,低看沉吟,把那海棠花細瞧,蘭英急向書中取詩箋,緊緊藏好。過了兩日,乘間走過書齋,送於玉卿,玉卿接來視之,題曰:秋日偶書。乃是七言近體一首,那詩道:
剪剪西風日暮吹,漫遲涼月到香閨;
半殘碧樹陰前瘦,初過徵鴻語帶悲。
繡卷自煎佳茗啜,吟成只許嫩蘭知;
幾回欲走丹青華,幽恨嫵端壓黛眉。
玉卿看了一遍,又看一遍,連聲歎賞,笑向蘭英道:“細觀此詩,非雲芳心已見,我當構情詞以動之,但要小娘子委婉周旋,事方得妥。”遂以素柬題詩二章,託與蘭英持遞。正是:
全憑題豔詩,方動美人心。
要知詩去,非雲見後若何?且待下回解說。
第三回 傳詞寄翰兩情深
詩曰:
蟬咽庭槐泣素秋,幾行新雁度南褸;
天邊莫看如鉤月,鉤起新愁與舊愁。
右詩乃是閨秀孟淑卿所作,從來只知宋玉悲秋,那知蟬聲夜影,寂寞深閨,豈能無感。此所以舊恨新愁,唯恐月鉤鉤起,即卞非雲亦有丹青欲畫,幽恨壓眉之句。當日玉卿寫詩付與蘭英,又千叮萬囑,即煩回報,蘭笑道:“即要求人,怎不下禮?”玉卿慌忙雙膝跪下,蘭英笑道:“好個不識羞的臉兒!”遂袖了詩畫急急走回,非雲正在窗前照鏡,詰問道:“我要刷鬢,喚你半晌,你卻喘吁吁,從那裡走來?”蘭英道:“不要說起,適才偶到後邊,恰好遇著隔壁那個痴生,取出二方素柬,上有幾個字兒,歪斯纏要我送與姑娘,我再四不肯,他竟把來丟在袖中。我沒奈何,只得帶與姑娘一看。”非雲接來看時,上面寫道:
夜深曾到繡幃邊,無限相思強自憐;
虛卻海棠渾未識,隔牆空見月娟娟。
其二
聞道蛾眉學畫時,也能織綺也能詩;
何時共醉西廂月,願脫紅鞋載酒喝。
非雲看畢,向地上一擲,登時雙臉漲紅,大怒道:“賊淫婦!這是什么東西,拿來我看!”怒氣未消,恰值二孃走進房來,問起因由,便笑勸道:“魏秀才痴生也,吾兒何必介懷。”遂向地上拾起,付與蘭英道:“小淫婦!是你拿來的,原是你拿去還了他。”蘭英接來,偏向床上一丟,竟自走了出去。停了一會,又悄悄的立在床門邊張看,只見非雲把那素柬上的詩,吟了數遍,放在枕頭底下。自此二孃也不瞞那非雲,竟與魏生不時往來。
忽一日,二孃午睡未醒,玉卿潛入西軒,只見非雲靠在檻上,口中誦那朱靜庵的詩句,道:
蛾眉未得張郎畫,羞見東風柳眼青。
玉卿介面道:“張郎就在目前,何必羞見柳眼?”非雲回頭見是魏生,慌忙倒退幾步,羞得滿面通紅。玉卿深深一揖道:“小生渴慕芳姿,匪伊朝夕,今日幸逢姐姐,足慰平生。前有狂句,特浼蘭英呈在妝次,未識姐姐曾賜一觀否?”非雲正色道:“君是黌門秀士,必知禮義,今非親非故;突入中堂,出言邪慢,豈讀書人之所為?”急得玉卿雙膝跪下道:“萬望姐姐垂憐,生死感激。”非雲向面上一啐,走入臥房,急把房門扃閉。玉卿一場沒趣,只得走了回來,然自一見之後,神魂飄蕩,竟害了木邊之目,田下之心,懨懨成病,寢食俱廢。
忽一日偃臥在床,蘭英走至,玉卿道:“幸為小生致意二孃,偶因賤體欠和,不及過來相會。”蘭英笑道:“妾雖承二孃之命,特來問候,併為你心上人兒,有一個喜信在此。”玉卿聽說,頓覺十分之病,滅去九分,便一躍而起,慌忙接來,拆開看時,只見柬上寫道:
昨日獲睹佳章,繼承清盼,而妾報無瓊玖,詎比投梭者,
豈真寡情哉?願以事機宜秘,出入宜慎,萬一中構外揚,聚
塵騰謗,不唯有礙於郎,使妾母子含汙蒙垢,竟無容身之地
矣!此所以雖投桃者,而未嘗報命。詎以貴恙忽膺,使妾捫
心若疚,持於今夕,屈降西軒,實欲訂盟白首,幸勿疑為崔
鶯待月也!並祈覽訖,即付丙丁。
玉卿看畢,欣喜欲狂,便向蘭英再三致謝道:“前日自輕峻拒,使我意斷魂迷,數日以來便沾重疾,將謂齏恨入泉,孰料寸心忽轉,雖一箋之惠,價抵雙南,而玉成之恩,感深五內。”蘭英道:“他只口雖硬,心實愛你。自那日西軒,把你搶白一番,看他意思,亦覺怏怏若失,及聞尊恙,便向妾問道:‘魏郎病體若何?’我就進言,都是姑娘寡情所致。他默然不言,停了一會,就寫這個柬兒,著我傳遞,我佯為推託,他又再四央煩,如此看來,他愛你的心是真,那翻臉相拒,都是假意。你今快寫回書,免使得他望穿雙眼。”玉卿喜孜孜,提起兔毫,寫下詞兒一首,道:
羨天生情種,奈青瑣未傳香。
自倚在欄杆,花容瞥遇,曉夜思量。
漫道仙源有路,害相思,空使盼東牆。
畫靜可憐竦雨,更深獨伴衷腸。
只疑薄倖是蕭娘,支枕怨淒涼。
喜鳥青俄來,彩箋飛下,意婉情長。
欲把香羅帶綰,訂山盟,白首效鴛鴦。
為報天邊明月,今宵早下西廂。
右調·木蘭花慢
蘭英臨去,又叮嚀道:“須俟夜深二孃睡熟,然後過來接你進內。還有一說,他年才十五,真是嫩蕊嬌枝,須要十分憐惜,不可用那前番手段,創得我幾日還疼。”玉卿低頭含笑,正要打點神思,以備夜深赴約,忽褚貴報說,鄒侍泉來望,玉卿意欲以病為辭,因是長輩,只得整衣出迎,先是侍泉走進,後面又有三個,一個是同進學的胡仲文,一個是戈士雲之子戈子虛,那一個即是鄒亮生,一一相見,分賓主坐定。侍泉道:“今日胡戈兩兄與小兒同在白龍潭會文,因要請一位名家筆削,方可遍送同社。老拙道及魏兄大才,所以兩位特來奉拜,就在請到小舟求教。”玉卿再四推辭,那鄒老父子決欲相邀,遂即同往,出門未及數步,侍泉要會一個朋友,叫做於敬山,先自別去。四人迤邐而行,頃刻間,就到白龍潭。
那一晚,原是亮生作東,備酒船內,玉卿心忙意亂,取過三人文字,草草看完,起身作別,三人那裡肯放,只得勉強坐下。及酒過數巡,少不得猜枚行令,既而席散歸來,則已醺然沉醉了。天明酒醒,方知夜來失約,十分悵恨,等至日中,則見蘭英趨至,再三埋怨道:“相公為何言不應口,害人空守更餘。”玉卿道:“此非小生之罪,因敝友相招,以致失約,但不知今晚可能相會否?”蘭英搖頭道:“他惱恨正深,叫我也難於啟齒。”玉卿便即摟住求歡,蘭英半推半就,雲雨之際,略不似前番畏縮,憑玉卿恣意,顛狂了一回,有頃事畢。玉卿懇求代為謝罪,並約後期,蘭笑道:“俟有佳音,即當回報。但在今晚,俱要燒湯浴體,先是二孃浴過,次即姑娘,不若妾來約君,悄然過去,先把豔質水膚,偷看一飽,君意可否?”玉卿大喜道:“若得如此,感何可盡!”
俄而紅日沉西,又早寺鍾初動,忽聞蘭英輕嗽一聲,即便挨身而入。此時二孃浴罷,自到房中去了,玉卿伏在窗中向內窺視,只見銀燭高燒,蘭湯傾滿,非雲先把羅衫脫下,露出那白松松的臂兒,好似藕節一般;又見胸前那光油油的酥乳兒,如覆玉杯,兩點乳頭腥紅可愛。及把下面的裙褲卸時,但見小小兒一個肚臍,那臍之下,毫無一根毛影,生得肥肥淨淨,高又高、白又白,那中間紅鮮鮮的縫兒,只露一半。既而香湯屢拭,皓體輕濡,好像那梨花帶著鮮雨,只見那湯氣空濛,又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那潔白兩腿,好似無瑕美玉;那
亭亭嫋體,嬌姿豔質。玉卿看了,聲道不置,那步步金蓮,移放蘭盆之下,即如玉筍初萌,雖精巧畫工,不能描寫萬一。那非雲百般巧豔,體勢丰姿,令人企之慕之也!又將浴罷,玉卿細細看了,即悄悄閃到自己家裡去。玉卿嘆氣道:“咋晚若不被那老囚苦纏去看文,咋晚豈不親見月中人了么!”孰想非雲浴罷起來,叫蘭英傾了浴湯,思量欲遣藺英訂在晚間相會,那知蘭英先被二孃差去約那玉卿。非雲不勝悵恨道:“好事多磨,信不虛也!”那一晚二孃以臥房與女兒貼近,先把衾枕鋪在西軒,並整備下幾品菜餚,一罈美醞。只見日影方斜,
玉卿已至,兩個就在西軒,擺酒對飲,將及半酣,二孃便走過來,坐在玉卿肩下,一邊飲酒,一邊摟摟摸摸,調得興濃,就在椅上,脫了紗褲,抽弄起來。蘭英捧了一壺酒,剛欲進房,猛聽得椅子亂響,伸頭一望,只見兩個正是雲深雨密,連忙報與非雲道:“姑娘也去瞧一瞧。”非雲笑道:“好沒廉恥,這樣勾當,瞧他怎的!”口中雖說,卻被蘭英拖了就走。到得軒邊,向內張時,只見二孃把兩隻腳勾在玉卿腰裡,玉卿的手,扳了二孃肩膊,下面騷水滾出,但聞嘖嘖的響,非雲見了一眼,轉身就走,只有蘭英十分興動,伏在壁邊,半晌便不能移步。便問一聲道:“要熱酒么?”二孃聽得叫喚,把玉卿推走道:“我的心肝,天色已暮,且消停一會,留在被窩裡盡興罷!”玉卿便抽了出來。兩個重斟玉液,又慢慢的消了一壺,方才燒湯浴腳,摟抱上床,少不得鸞顛鳳倒,曲盡綢繆,將至夜分,雲雨方畢。玉卿道:“我有一件事兒求你,若肯依允,我便說出來。”二孃道:“憑你的天大事兒,我也依你。”玉卿道:“聞得非雲姐姐與我只差兩歲,意欲央媒行聘,不知你心下若何?”二孃道:“我也久有此心,這親事斷然依你,不要說白璧為聘,只不許忘了我的美情。”玉卿大喜,遂緊緊摟抱,又云雨兩次,直到得天明。忽報巡按觀風,自有一般同社朋友,相邀赴考,一連忙了數日,試期方過,非雲又遣蘭英過來相約。
是日傍晚,微微細雨,將及更殘,忽又云開月出,蘭英直等二孃睡熟,方與玉卿悄然進內。非雲見了,反覺害羞,雙臉漲紅,玉卿一揖道:“乃憐良會之難,可不為歡此夜。”遂近前摟抱,非雲急以雙手推住,變色道:“妾之所慮的,是為終身大事,豈肯圖頃刻之歡,以喪名節,願郎受人以禮,勿萌此心。”玉卿見其議論侃侃,雖哀懇數回,終不能強逼而回。
次日早起,正欲央媒作伐,忽見一人走進,卻是於敬山,那於敬山原來就住在跨塘橋下,與鄒侍泉最相契厚。只因侍泉之子亮生,缺少西席,嚮慕魏生飽學,特央於敬山持書相請,當日相見畢,分賓主坐定。敬山備述侍泉延請之意,玉卿正為姻事在心,怎肯就館,遂以他說推辭,即忙開進書房,寫柬回覆,敬山亦隨後步入,但見:
屏帳清華與俗殊,細塵不入子云居;
幽香繞幾花侵香,翠陰當軒竹滿除。
壁掛丹青名士跡,架藏今古異人書;
窗前更愛盈盆水,游泳宜看巧思魚。
敬山徘徊看完,不覺連聲讚賞,又把書籍翻視,內有小柬,只見柬尾露出蠅頭細楷,有兩句道:
並祈覽訖,即付丙丁。賤妾卞非雲斂衽拜啟。
那於敬山原是個有心的,覷見玉卿將次寫完,捉王就將此柬急忙藏在袖中,接了回書,逐一拱而別。原來卞非雲有個堂叔叫做卞須有,亦與於敬山相處至密,做人極是貪財忌義,奸險異常。自從嫂氏孀居,便即垂涎厚產,往往與於敬山計議,只因二孃律身甚正,無計可施。不料玉卿把非雲所寄之書,未曾譭棄,那一日忽被敬山竊取,慌忙至家,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不覺拍手大笑道:“向來老卞要我尋一機會圖謀資產,今細看此書,明知是魏秀才先與卞二孃通姦,連那女兒也有私情的勾當了。就將此柬做了把柄,設謀詐害,有何難哉!且去會了老卞,再作商議。”剛欲出門,忽聽得有人問道:“於兄在家么?”敬山看時,恰好是卞須有,便一把拖進道:“小弟正欲到宅上會兄,不期就至,可謂順溜之極。”逐把玉卿處得書一事,細說一遍,卞須有大喜道:“足見吾兄最有機謀,為弟完此心事。只是一書可證,更有何策,方能捉破姦情。”敬山道:“聞得戈士雲與兄至厚,此公乃今世之孔明也,況與魏家向有間隙,前見玉卿領一案首,心中不憤,嘗懷傾陷之意,故不若與戈兄商議,他定有妙策。”卞須有道:“小弟亦有此意,就煩吾兄同往。”二人說罷,遂即起身,不知去
見戈生有何議論?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滅燭邀歡雙意足
詩曰:
劉郎漫道入天台,處處桃花繞洞栽;
賈午牆高香可竊,巫山雲杳夢偏來。
詩因詠恨憑鸞寄,戶為尋歡待月開;
多少風流說不盡,偶編新話莫疑猜。
這一首詩,單道那世間子女愛才戀色,自有許多天緣奇遇。就如前賢所述的五金魚,井那祁禹狄故事,際遇甚多,相會甚巧,雖雲稗官野史,未有盡是子虛烏有之說也。話中再表卞須有同了於敬山,將至普照寺前,恰好與戈士雲劈頭相遇,就邀入茶館坐定,敬山把前項事,一五十一,備陳始末。戈士雲聽罷,心中大喜,不覺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向卞須有道:“自古道:捉姦捉雙。今日雖有情書,尚無實據,不如等我做下一張沒頭榜文,貼在通衢,先把醜聲傳播,然後慢慢的另尋妙計。只是日後奪得家資,我三人必須均剖,小弟方敢任事。”卞須有道:“這個不消說起,只要就煩大筆。”戈士雲即向店中借取筆硯,登時寫道:
蓋聞人倫之道,教化攸關;節義之風,聖賢所尚,未有
逾摟垣處,可以謬列芹宮,待月邀雲,得以冒稱冰操者也。
乃有鄙儒魏瑢,字曰玉卿;裔實優隸之微,家居蕭寺之左,
試偶冠軍,竊譽機雲之文藻,年方乳臭,妄誇炯勃之才情。
然猶謂犁犢堪憐,孺子可教,孰意其設心淫僻,積念奸回,
誘樓中之美媛,曲奏求凰,遇陌生之青娥,詩吟蔓草。
其有壁鄰卞氏,江左名宗,有美二孃寡居七載,將謂性
疑梅寒,獨馨歲晚,而不知身同絮狂,已逐春風,於是琴瑟
書幃,逢崔鶯於月下;香傳繡幃,期韓壽於風前,而陽臺之
夢,由來非一日矣!然而尤有可恨者,二孃之女,小字非雲,
年始破瓜,亦遭蠅玷,夫魏瑢既已汙守節之婦,又何忍其汙
待字之娃,在二孃既不念其夫,並不愛其女。嗚呼!喪心害
倫,名節掃地,洵所謂冠裳中之禽獸也!凡我同袍,咸宜鳴
鼓,豈容綏綏之狐,搖尾宮牆,而淫聚之塵,抗顏閨閣者哉。
若謂捕風捉影,而以誣衊罪予者,則有非雲之手書現在。
戈士雲寫畢,付與卞須有道:“要寫一樣二張,明日五鼓即宜貼上,須在熱鬧之處為妙。”三人又坐了一會,算還茶錢,各自散去,不題。
卻說魏玉卿一日早起,尚未洗臉,忽報社友胡仲文要見,甚急。玉卿只得出迎道:“盟兄清早臨降,不知有何見諭,怎等忙促?”仲文道:“小弟為著賤事,所以絕早進城,不意到了秀野橋邊,只見空壁上,新貼的報子。細看時,是說仁兄與卞家母女有姦情,首尾小弟雖已扯毀,然亦不得不來報知,說兄操持甚正,必無此事。但嘵嘵之口,謗誣可畏,今後亦宜斂跡避嫌為是。”玉卿聽說,不覺耳根漲紅,愕然無措,仲文又再四勸勉,逐即起身別去,忽見蘭英持一小柬慌忙趨至,玉卿接來看時,那柬上寫道:
妾以母氏之故,委身於君。然已叮嚀秘密,至再至三,
豈意妾書,竟落他人之手,今早長鬚至戚家衙內,親見壁上
貼又,雖即扯毀,醜行已露,君太疏虞,妾誠痛恨,設或萬
口喧揚,使我置身何地,唯不難以死謝君,獨不知君何以處
妾也。
玉卿看畢,方記起前日寄來寸楮,急向書內翻閱,遍尋不見。正在憂疑,恰值鄒侍泉又自來相請,玉卿心下忖道。“若在家中,必有是非。不如就了館事,消停幾時,即浼鄒老作伐,自然穩妥。”主意已定,遂即許了侍泉,囑咐褚貴夫婦,看守門戶,收拾琴書,即時赴館,因留詩一首,以別二孃,道:
卿似江上花,予如天邊月;
花須日珍重,月乃暫時缺。
相見雖有期,速別誠可悲,
贈卿無一物,唯有淚雙垂。
又寫書以答非雲,道:
自挹仙姿,神魂飛越,恨不急倩寒修,以納微儀,耿耿
之思,與日俱積,所以八行見思,寶若天瑤。庸詎知匪人竊
去,遂鼓簧口飛誣,瑢之罪也!然或卿有不諱,瑢豈獨生,
當效申嬌成一鴛鴦冢耳!茲者偶值數友相邀,勉爾暫開降帳,
所以避浮言,息是非也。唯卿萬千保貴,無以外議為恐,倘
藍橋之通一路,則玉柞之緣自在。弟恨嫌疑之際,不獲面別
丹誠,兼以後會難期,臨書不朦為咽。
原來鄒家,離城只十里,一帆順風,頃刻使到。當晚少不得開筵款待,不細談了。
只說玉仲無事,每自講文課藝之暇,或時尋花竹塢,或時待月柳軒,莫不觸景傷懷,愁思難撇。忽一日,亮生入城,玉仲初醒,只見一個小鬟,悄然趨至,手中交一描金小盒,付與玉卿,說聲道:“此乃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方欲啟問,而小鬟已抽身退去,乃開盒看時,只有玉鴛鴦一對,竟莫測其由,只得藏在書廂內,已過數日了,將及下午,玉卿方倚欄獨吟,只見小丫鬟慌忙走至,持寸柬以囑咐道:“此亦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拆開看時,乃是七言絕二首,其詩云:
舞衣香冷疊空廂,寐寐深閨春晝長;
薄命自憐還自恨,幾回池畔避鴛鴦。
其二
懶把名花綴綠雲,淚痕染遍石榴裙;
東風不解愁人意,強拾新詩贈與君。
玉卿諷詠數回,連贊其妙,及覓小鬟,則又潛去矣!竟不知瑞娘子還是鄒老何人,又不知寄盒寄詩,出於何意。一日,又值亮生不在館中,朗朗的連把二詩吟誦,忽聞外窗,竹聲敲響,趨出看時,見一淡妝少婦,生得不長不短,美豔非常。秋波回盼,合笑而走,玉卿趨出戶門,佇望良久,頓覺神魂飄蕩,不能自持,又想著非雲,愀然不樂。是夜讀至更餘??忽見一婦,推扉而入,驟把燈火吹滅,玉卿駭然,不知是人是鬼,正欲要問,那婦人反把玉卿拖住求合。玉呻亦在久曠,便與卸衣推起雙足,即時聳進,那牝戶又緊又幹,宛如處女,既而淫水泛出,方覺潤滑,將至五六百抽,婦人嬌聲婉轉,玉卿問道:“你丈夫姓誰?”小玉道:“系盧生,重利輕情,娶奴未幾,客遊漢口,又遭正妻兇悍,將奴寄居鄒宅,曉風夕雨,半載悽清,天幸郎君至比,宿緣非淺。然而乍見含羞,所以滅火相就。”玉卿道:“前有小鬟寄我描金漆盒,又寄新詩二章,所稱瑞娘子者,亦是卿乎?”小玉沉吟不語,良久道:“總之是奴,何消再問。”玉仲喜出望外,遂與解帶卸衣,即赴陽臺。那一夜,兩人樂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見:
金蓮斜浼,玉腕輕勾,
粉頰相偎,酥胸緊貼,
芳魂已蕩,任教揉碎花心,
弱質堪禁,那怕掀殘紅浪。
一個是青燈獨守,慾火如焚,
一個是繡榻孤居,春心倍熾。
靈屢急奏,撫香汗之透衾,
鴉髻鬆散,豈雲雨之驟歇,
好一似雲間翔翥翠,不殊那水畔戲鴛鴦。
玉卿一口氣,抽到二千餘,小玉皓體全酥,星眸慵展,舌尖忝吐,鳴咂有聲。既而玉卿問道:“其樂何如?”小玉笑而不言,詰之再三,乃答道:“郎之肉具長而且豐,所以內中酸養,妙不可言,至於遍身通快,亦非言語所能形容也。”玉卿聽說,興念愈狂,遂又款款輕輕,行九淺一深之法。撫弄移時,不覺香汗如珠,陰精欲竭矣。及至事完,雞鳴已再,小玉重訂後期,披衣而起。自此往來甚頻,難以備述。忽一日,玉卿倚欄看魚,又見小鬟潛至,授以彩箋一幅,玉卿以為小玉所寄,不為詰問,及進房內,展開一觀,又是七言絕一首,
詩曰:
鸞箋曾寄數行啼,為聽書聲意似迷;
何事蕭郎情太薄,竟無隻字到香閨。
玉卿反覆詳味,心中疑惑道:“難道瑞娘子,另是一個不成。必須詰究小玉,方知端的。”是夜更餘,小玉果至,玉卿以詩示之,因再三盤問,小玉不能隱瞞,只得說道:“妾實不能為詩,此乃鄒翁之妾二孃所作,因小字瑞煙,所以家中男婦,俱呼為瑞娘子。昔日郎君初到館時,妾與瑞娘俱在屏後,窺見郎君眉宇秀韶,不但妾有私心,瑞娘亦深憐愛,嘗在月夜同坐,諧謔之間,笑謂妾道:‘爾能先與郎私,當以玉簪相贈。’及妾逕造書齋,不料彼亦吟詩先寄,然恐分妾之愛,所以朦朧誑君。今既話明,只在明晚,當使瑞娘與郎相會,只
不可說出許久與我相處。”玉卿喜得眉歡眼笑,又問人物何如,小玉道:“瓊林玉樹,方可相比。”引得玉卿恨不即時相見,時已夜分,少不得攜手上床,曲盡歡愛,既而事畢。小玉又叮嚀道:“只怕瑞娘也要害羞,明夜更餘,郎宜熄燭以待。”玉卿連聲應諾。
到了次夜,二鼓初動,果見瑞娘趨至,兩邊俱是心照,不說一言,即使解衣摟住,只是牝戶寬綽,淫水太多,比不得那又緊又幹,宛如處子之妙。玉卿雖知沒趣,卻因瑞孃的興致,比著小玉愈覺淫騷,把那麈柄一插,直透重圍了。奏合之際,當不得瑞娘淫聲屢喚,臀尖亂聳,未及五六百抽,即便洩了。急得瑞娘翻身扒起,捧了麈柄,雙手摩弄,復以舌尖吮咂。不移時,那物仍又昂然直舉,把雙股放開,大肆出入,只困瑞娘雖有鄒翁,畢竟老不敵少,欲心難滿,所以才經交合,好似渴龍見水,餓虎吞羊,將有四百多抽,玉卿忍耐不住,便
又洩了。那瑞娘興猶未完,抱住不放,只得再經一次,方才歇息。自後二美輪流往來,不能盡說。
那一年正值科考,督學道坐在江陰,發下牌來,先考蘇松。玉卿聞了這個訊息,即時收拾行李,辭別侍泉回家赴試,侍泉早已探知,置酒作餞,其子亮生,因丁母憂,所以停考。玉卿回到家中,日已傍晚,山茶接去,自然伏侍殷勤。到了次早,及報胡仲文來望,玉卿慌忙延入,問以別後事情,仲文道:“自兄去後,小弟細細稽查,原來誣詞傳貼,出自戈士雲之筆,又有一個卞須有,乃是卞寡婦之叔,議論紛紛,遍訴朋友,還要告在本縣,與兄作對。弟輩力為辯駁,近方寧息。”玉卿再三稱謝,及送出仲文,蘭英已在後邊專等玉卿去,候問起居,那一夜時就與二孃相會,歡戀之情,不能細敘。又浼蘭英要與非雲一見,非雲緊閉房門,著蘭英傳道:“若未行聘,決無相見之理。”自此玉卿每夜只與二孃聚首。過了數日,李縣尊出案,仍把玉卿拔在第二,及府榜又在第七,遂令褚貴僱了船隻,擇吉起程,二孃與非雲俱賦詩為贈,二孃詩曰:
負笈登舟綠水漬,從此信步躡青雲;
芙蕖也解憐才子,爭獻紅妝來媚君。
非雲詩曰:
澄江江上水悠悠,速望後仙實映遊;
曾向嫦娥問訊息,一枝丹桂為郎留。
玉卿見詩,不勝欣悅,即往江陰赴試不題。
且說戈士雲自負才學,指望一日科舉,不料宗師出案,列在三等之末。又打聽魏瑢,高取一等二名,不覺大怒道:“那瘟試官真是瞎眼,難道我老戈的文字,反不如這黃口畜生么?若不尋計中害,怎消此恨!”
正在心下籌論,忽見卞須有走到,暗暗歡喜,連忙拱進。卞須有坐定,即便開口道:“前日小魏之事,小弟一時性發,遍處訴罵,要告要呈,不想事竟不成,反取其怨。咋聞小魏有了科舉,萬一今秋得中,將如之何?故特與兄計議,可有什么妙策,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必須斬草除了根,方無後患。”
戈士雲道:“不待兄言,小弟已籌之契矣!為今之計,吾兄須有約齊合族,就在本府具一公呈,令侄女手柬得之於敬山,就把敬山做了幹證,那時小弟也約幾個學中心腹,把鱷儒傷化事一呈本府,一呈道學,如此則小魏的前程難保,即令嫂合羞,必然改嫁,那時天大傢俬,都在吾兄掌握中了。”卞須有大喜道:“若得吾兄這樣幫扶,日後定當重謝。”士雲又道:“事不宜遲,速行為上。”卞須有連聲唯唯而別。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風流陣戰酣禪榻
詩曰:
每羨多情士,相逢意必投;
桃花迷翠澗,春色滿紅樓。
日落鍾初動,煙銷夜轉幽;
誰知塵外境,也解恣風流。
話說玉卿試後,又取了一等二名,心下不勝欣喜,正要把二三場溫習,以待棘闈鏖戰,忽見褚貴慌忙報說,聞得卞須有同了族中二十餘人,今早把相公告在太爺,又有戈秀才,糾合同學,也把鱷儒傷化事,具呈本府,蒙太爺批發本縣李爺究報,只在明日就要出牌了。玉卿聽罷,嚇得面色如土,停了半晌,乃喚褚貴商議道:“若到官司,不惟體面喪失,連那卞家母子也要出頭露臉。我想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不如連夜避到蘇州,再作區處。爾可為我僱下船隻,不得有誤。”又喚山茶收拾細軟什物,準備起身。將到黃昏時分,正要過去與二孃話別,不想前後門俱是卞須有遣人守定,只得怏怏下船。當夜就在城外歇泊,未及半夜,忽轉順風,遂將布帆拽滿,一立駛到蘇州。
原來玉卿有個母姨,住在楓橋,其夫喚做鄭愛泉,是開六陳行的,與玉卿已是數年遠隔。那一日忽然相見,十分歡喜,細細的問過寒暄,連忙備酒款待,過了一晚,褚貴即使起身到松江打探。玉卿一連住了數日,便覺厭煩,乃向愛泉道:“科場在邇,欲把經書溫理,奈宅邊人煙湊集,市語喧譁,意欲尋一幽靜之處,暫時下榻,不知附近寺院,可有借寓的么?”愛泉道:“寺院雖多,不曾相熟,唯在寒山寺後,有一尼庵,那當家老尼,法號靜一,是老拙的嫡堂妹子,彼處房舍幽深,人跡罕到,雖未嘗借人作寓,然以老拙面上,或肯相留。”玉卿欣然道:“既有此庵,明日就煩指導。”當夜愛泉又特地整備數品款待玉卿。次日早涼,二人慢慢的踱到庵邊,但見垂柳成行,清溪環抱,果是一所幽靜的禪院,曾有唐詩一律為證: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靈,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惟聞鍾磬音。
輕把竹扉扣了數下,隨有道人應聲啟問,見是愛泉,連忙請入。等了一會,方見靜一徐步而出,約有四旬光景,生得目秀神瑩,丰標脫俗,相見動問已畢,愛泉就把玉卿借寓讀書的意思備說一番,靜一滿口答允道:“既是親中,何妨暫寓,只怕荒山淡泊,不足以留貴介。”愛泉道:“既承師妹見許,魏相公就可住下。老拙多冗,不得奉陪,那行李書箱,少頃便當遣人送至。”說罷,起身作別而去。玉卿正要東西瞻玩,忽見又有一尼,打從側邊走進,態度安閒,年可三十,玉卿慌忙施禮,問以法號,靜一道:“此即愚弟,號喚靜修。”遂
共入方丈坐定,把些閒話敘了一回,二尼談吐處,頗有玄妙。
是夜玉卿寓在佛殿西首,其東首一帶,即二尼之房也。過了兩日,玉卿讀倦無聊,步出西廊,徘徊閒看,忽見紫竹林邊,紙窗開處,內有小尼倚攔獨立,年將二八,妙麗難言,但見:
峨眉疑黛,杏頰紅霞,
冉冉輕裾,不把袈裟外罩。
亭亭秀質,一種窈窕堪憐,
面似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
身加垂柳霏煙,而韻姿流宕,
若不在瑤池謫下,必然是蓬島飛來。
那小尼遠遠的望見玉卿,將把紙窗扃閉,不料玉卿已飛步至前,就在窗外欠身施禮道:“仙姑拜揖。”小尼亦在窗內回禮,並不開門延進。玉卿笑道:“小生乍到寶庵,未及竭誠奉拜,今既幸會,正要請教玄微,奈仙姑閉門不納,何見怪之深也!”小尼又遲留半晌,方才啟戶。玉卿進內看時,但見琴爐書畫,鋪設珍奇,問以姓字,茫然不答,唯那雙眸轉盼,注在玉卿面上,既而默坐移時,玉卿只得起身道:“細觀仙姑,甚有不悅之意,小生何敢以塵蹤相擾。”小尼卻一把留住道:“鄙衲久居方外,心死神枯,惟恐一接塵談,更生妄想,
所以居士屢問不答,何敢以倨傲相待。”玉卿遂即欣然坐下,從容談笑,直至日斜,方才回寓。原來小尼是靜一的徒弟,俗家姓巫,號叫了音,做人敏慧異常。只是外嚴內蕩,那一晚玉卿見後,輾轉不寐,連聲嘆道:“不意相思業債,又在此處了。”
次日飯後,坐立不安,只得移步出門,再圖飽看,剛剛轉過殿角,只見一個面生尼姑,正與靜一交頸細語,玉卿便立住了腳,閃在一邊,側耳聽他話一會,笑一會,正在熱鬧處,忍不住一聲嗽響,靜一掇轉頭來,見是玉卿,不覺面容頓異,好像吃了一驚似的,看那尼姑,年紀在四十左右,雖則一表非凡,只是眉粗鼻大,軀胖聲雄,宛然似一男僧。見了玉卿,便細細的動問一番,倒也一團和氣。玉卿見他兩個話得綢繆,勉強退回寓內。是晚狂風颳地,陰雲蔽空,俄而雷聲一震,大雨驟下。玉卿挑燈獨坐,無限悽惶,強吟五言一絕,以自遣:
獨聽黃昏雨,相思淚滿襟;
誰憐流寓者,螢火自相親。
玉卿吟訖,吹燈就枕,怎奈離愁別緒,種種在心,翻來覆去,不能閤眼。俄聞雨殘風歇,窗上略有亮光,時已二更,只聽門上指聲彈響,玉卿大驚問道:“夜靜更深,你是那一個?”門外低聲應道:“我是靜修。”玉卿心下暗想:“必是此尼,熬不過了,特來尋我,雖則姿色平平,也可略解虛火。”便笑問道:“既是姑姑到此,可要開門否?”門外又低低答道:“但憑。”玉卿連忙起來,開門放進。
那尼姑上穿半臂,下著單裙,遂把裙帶鬆解,抱到床上,但覺遍身滑膩,骨嫩肌香,玉卿認道上破罐子,忙以玉莖搠進,那知嫩蕊猶合,未經風雨,便把津唾塗抹,輕輕一聳。那尼姑便是一閃,又是一聳,方進寸餘,及至一半,不覺嬌啼婉轉,若不能禁。然玉卿興念正狂,只得長驅直人,款款抽送,數百之外,方有陰津流出。於是細手緊摟,朱唇屢接,又一口氣,抽至千餘抽,那尼姑雙眸緊閉,四肢酥軟,玉卿亦覺渾身通暢,一洩如注矣。尼姑起身下床,與玉卿訂約道:“若到夜靜,再得奉陪,門外風露,不宜送出。”遂拽上房門,悄悄而去,玉卿恍惚猜疑道:“若是靜修,年已三十,難道這件話兒就未經過,況且身驅嬌小,略不相同。”又想道:“設使不是靜修,再有那個?”正在胡思亂想,不覺昏然睡去。
天明起來,梳洗方畢,只見靜修打從門首走到後園,玉卿笑嘻嘻的上前低喚,靜修頭也不回,直趨而過。玉卿轉覺疑心道:“無人之處,為何這般行徑。”遂信步走出西廊,轉過殿角,忽然記起了音,且去攀話一會,及到竹邊,又是門窗靜掩,只得走了回來。猛聽得後邊園內,笑聲不絕,急忙趨出,遠遠一張,只見咋日那個面生尼姑,正與靜修嘴對嘴,雙手抱住,自在那裡調戲。玉卿又氣惱,又好笑,心下想道:“我咋日一見,就道他不像女僧,原來果是和尚。只是靜修既與通姦,為何昨夜又來尋我,不若今夜躲在一邊,看他舉動,方見明白。”算計已定,等至黃昏時分,二尼收拾進房,便去躲在房外,把紙窗舔破,向內張時,只見一個和尚,脫得精赤條條,那根麈柄,粗滿一握,長有尺餘,先是靜一坐在醉翁椅上,放開雙腳,憑那和尚狂抽狠送,足有千餘,弄得死去還魂,無般不叫。又見靜修在傍,待著臉,看了一會,忍熬不過,先去眠倒榻上,自把陰門,雙手揉弄。和尚看見,忍笑不住道:“不消性急,我就來與你解養。”怎當靜一雙手扳住不放,便又急急的一頓亂抽,然後走過榻邊,騰身跨上。初時放進,故意按兵不動。那靜修淫騷正發,忙以雙股聳迭;那和尚只管慢慢的,自在牝口遊衍,又停了一會,方把雙腳高高推起,一連搗了數百,但聞唧唧亂響。玉卿看到此處,不覺遍身慾火,一時按納不下,只得抽身而山,一頭走,一頭想道:“誰料出家人,卻有這樣騷貨,還是了音,虧他正氣。”又想道:“教我今夜,這一腔興致,卻在何處發洩,不免闖到後邊,哄起了音,把他硬做,肯不肯,再作區處。”遂一口氣跑到門首。但見房門虛掩,推進一看,几上殘燈未滅,只是羅帳雖垂,那了音卻不見睡在床上,玉卿尋了一會,自覺好